唐元安的餐厅是市中心,他们第一次见面看房的附近,夏以酲到时候他已经在了,选的是靠窗的位置,旁边有绿植遮挡,看上去像是个隐秘的包厢。
餐厅位于十楼,华灯初上,霓虹灯点亮街道,鱼贯的车辆像个发光的水母,汇聚成流动的长河。
夏以酲只要是出门都会精心打扮,丝绸质地的白衬衫将他显得优雅漂亮,化了点淡妆,浅浅的大地色消除了眼肿,眼尾若有若无的亮色随着光线波动,像粼粼湖面,不自觉地撩人。
“不好意思,晚了点。”夏以酲坐下后率先道歉,“太久没来这边来了,忘记了这个点是堵车高峰。”
“没事,我也刚到一会儿,”唐元安注视着夏以酲的装扮,笑意温和,“每次和你见面,你总能给我不同的感觉。”
夏以酲喝了一口水,“什么感觉?”
“新鲜感。”唐元安失笑,“你很会打扮。”
夏以酲笑了笑,“你点菜了吗?”
“没有,今天是你请我,点菜这种事当然得你来做。”唐元安把菜单递给夏以酲,玩笑道,“万一我点了一大堆昂的菜,把你吃破产怎么办?”
“元安哥,你也太小瞧我了,”夏以酲轻哼一声,“你今天尽管敞开了吃,能把我吃破产随你本事。”
唐元安莞尔,“行,我那就坐等投喂。”妖~精
这家店是法餐,菜单是中英结合的,夏以酲扫了一眼价格,整体价位不算太贵,吃下来大概一千五左右,他之前直播带货和接推广都赚了不少,还算能消费得起。
以前夏以酲是有钱人家的少爷,这种西餐厅点餐根本难不住他,根本不用服务员推荐,翻着菜单熟练地点着前菜、主菜和甜品。
“你喝酒吗?”夏以酲问,“鱼子酱配点香槟的口感才最好,你能喝的话点一瓶小的。”
唐元安:“当然可以,不过我听楚寒说你的酒量不好,你能喝吗?”
“一点点当然是OK的啦。”夏以酲像个偷吃糖果的孩子,有期待又有一点担心,“我一般都是吃鱼子酱的时候配一点喝,就两三口,慢慢喝不会醉。”
唐元安被他孩子气的模样逗笑,“行,喝醉了也没事,我送你回去。”
夏以酲以前有很多追求者,唐元安算得上让他最不反感的一个,大概是年纪在这,懂得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如果是换作以前那些, 这时候会吊儿郎当的开黄腔,令人厌烦。
“甜品你有想吃的吗?”夏以酲询问唐元安的意见。
“点瑰丽千层松花牛乳吧,”唐元安熟练地报出名字,“这个是新品,甜而不腻,你应该会喜欢。”
“好。”
夏以酲点完菜后,盯着唐元安,乌黑圆溜的眼睛里透着好奇和打量。
唐元安挑眉:“怎么了?”
“元安哥,我总觉得你不只是房屋中介,”夏以酲说,“你给我送花也好、请我吃饭也好, 包括你的穿衣打扮、开的车,这些都不是一个普通房屋中介能用得起的。”
之前夏以酲全部注意力都在和习隽野的感情上,忽略了很多细节,从第一次吃饭到现在,很多细节和唐元安自身的涵养都透露出他不是普通人。
人家从来没想藏,只是夏以酲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而已。
唐元安愣了一下,随后笑出声。
夏以酲不解:“你笑什么?”
“谁跟你说我是房屋中介了?”唐元安忍俊不禁,“楚寒到底怎么介绍我的?没你说我的情况吗?”
“他没有介绍你……”夏以酲说,“这段时间他有很多事要忙,除了问一些基本情况,很少去说其他的事情。”
其实是他觉得和习隽野的事情太丢脸,不好意思联系楚寒而已。
“我不是中介,”唐元安还在笑,“之前带你去看的房子,都是我的。”
“……”夏以酲正在吃餐前甜品,闻言停下咀嚼,诧异地瞪着他。
唐元安补充道:“我家是做房地产的,我父母比较有钱,我还很小的时候就把我们家的一些房产过户到我名下,那会儿房价都很低,有些房子直接写得我的名字。我现在一边在家里的公司上班,一边把房子租出去,当传说中的‘收租大哥’。”
夏以酲浅浅算了一下不同地段的房价,哪怕唐元安不上班,光靠收租就能不愁吃喝,更别说人家还在家里的公司上班。
他就说嘛,楚寒那么精明的人,怎么可能为了玩儿去认识一个普普通通的房产中介,还推荐给他认识。
“你的身份也不仅仅辍学的大学生吧?”唐元安抿了一口茶,“在这种餐厅游刃有余的点餐, 可见来过很多次了,这里消费水平不是普通大学生能来得起的。”
夏以酲看着他,“所以你故意用这个餐厅来试探我?”
唐元安坦然说:“是,我想多了解你一些,楚寒家境优越,能和他成为闺蜜的人,自然不会是普通大学生,如果圈子都不同,怎么会成为朋友?”
“可你在那么陈旧的小区租房,又和楚寒的关系那么好,我自然是好奇的。”唐元安说,“我去问楚寒,他都闭口不提,用各种话搪塞我,所以我只有自己了解一下了。”
服务员陆陆续续上菜,六分熟的牛排肉质细嫩,顺着纹理切块儿,一刀下去溢出血丝,细腻的口感中还留着几分原始的生涩。
夏以酲把鱼子酱舀到苏打饼干上,饼干清爽的口感带出鱼子酱的鲜美醇郁,二者中和在一起非常和谐,香槟入口,久违的丝滑口感让他怔了一瞬。
楚寒喜欢吃法餐,以前他们经常吃,现在楚寒顾及他的消费水平,每次见面都主动说一些平价的中餐,甚至是街边烧烤,不然他为难。
“所以你了解出什么了?”夏以酲慢条斯理地切着牛肉,细细品尝嘴里的味道。
在这种场合里,他又回到了贵公子的状态,尽管穿的衣服算不上名贵,可举手投足间有一种优雅的气质,背脊挺直,微微低着头,面容线条流畅柔和,白色的衣服令他看上去更像一只天鹅。
他吃得像一幅画,唐元安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欣赏这幅美景,“你姓夏。”
夏以酲抬眸看了他一眼。
“之前有朋友聊八卦的时候听了一嘴,”唐元安说,“夏家的公子和家里闹翻了,关系还挺僵,具体因为什么不太清楚,但据说不太容易缓和。”
夏以酲用纸巾擦了擦嘴角,“你打算追我之前,就没调查一下我的背景?”
“我不喜欢那样,很不尊重人。”唐元安嘴角微勾,“我喜欢自己去了解。”
夏以酲很欣赏唐元安这份坦**,不虚与委蛇,目的明确,坦然大方,不怕别人知道。
“既然如此,唐少爷也知道我的背景了,”夏以酲说,“我给你一句实话,我不会回夏家了,因为各种原因。以后夏家只有一个小少爷,我只是一个辍学的普通人,如果你想借着和我打通和夏家的关系或者合作,劝你不要白搭。”
唐元安:“这个你真的误会了,我喜欢你的时候并不知道你是夏家的少爷,是刚刚才猜到的。我家的事业主要都在国外,搭不上夏家这条线。我对你的喜欢是单纯的,没有任何其他的杂质。”
夏以酲放下刀叉,认真地问:“元安哥,我真的很好奇,你为什么喜欢我?按理说,你不缺人吧?身边接触的人也比我优秀吧?我……很糟糕,学校回不去了,我要养活自己,再也融不进你们的圈子,现在和楚楚的距离也越来越远。或许我们原来是一个世界的人,现在生活不同,差距越来越大。”
唐元安静静听完后,反问:“所以你觉得没有资格被别人喜欢吗?”
夏以酲的指腹摩挲着杯壁,没有说话。
“每个人都被喜欢的权利,”唐元安缓缓道,“而且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短,我所了解到的是独立坚强的你。我看过太多富二代和家里闹翻,一旦被父母停卡就束手无策,完全没有办法养活自己。”
“他们有优越感,习惯了奢侈的生活,没办法去适应拮据,也拉不下脸去找工作,他们认为在自己天生应该坐在华丽宽敞的办公室,享受着和普通人不一样的人生。”
“夏以酲,你很不一样,”唐元安眼中的欣赏越来越浓,“你不靠家里依然可以把日子过得井井有条,你喜欢花草,陶冶情操,不会因为和家里断绝关系而自卑,反而享受着用自己的劳动换来的成果。至于学业,我相信你对自己未来有规划,虽然你和家里脱离关系,但是你的魅力并没有因此减少,我更喜欢你独立坚强的模样。”
夏以酲有些怔,被夸得不好意思,“你不用为了讨好我刻意这样说,我没有这么优秀。”
“你有的,”唐元安说,“我的眼光从来不会错。”
赞美的语言好看又中听,把夏以酲夸得有些飘飘欲仙,在路上准备好的腹稿有些说不出来。
酒壮怂人胆,他赶紧把香槟一饮而尽,调整呼吸,忍着发烫的脸颊,看着唐元安的眼睛,认真道:“元安哥,谢谢你喜欢我,你有一大堆优点,和你相处也很舒服,你是一个很好的朋友,但是抱歉……我真的没办法喜欢你。”
许是因为唐元安刚夸过他的关系,划清界限的话说得尤为艰难。
夏以酲又给自己倒了点儿香槟,冰凉的酒水下肚,脸颊和脑袋热热的,水亮的眼眸在灯光下更显莹润,“元安哥,我们做朋友不好吗?喜欢一个人不一定非得是占有吧?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以朋友相处,可以少了很多麻烦和困扰吧?”
唐元安静静地注视了他几秒,开口道:“看来你最近对感情的领悟感慨良多?”
夏以酲扯了扯嘴角,脸蛋染上酡红,因为微醺的酒意身体放松下来,单手托腮,歪头看向远处的阑珊灯火,“元安哥,喜欢上一个不该喜欢的人,就这么痛苦吗?”
唐元安给他倒了杯水,缓和气氛:“嗯,我也蛮痛苦的,你要不告诉我,怎么样才能喜欢我?”
“你很好啦,如果我没有喜欢的人,那我一定会喜欢你,但是我心里已经有人了,有了标准之后,就再也没有最优解,”夏以酲笑了笑,有些娇憨和苦涩,“因为他是唯一的正确答案。”
“真的正确吗?”唐元安温柔地问,“直男和gay,真的能有结果?”
夏以酲盯着唐元安,眼眶渐渐变红。
唐元安露出一抹心疼,“抱歉。”
夏以酲摇头,“元安哥,他是喜欢我的,我能感觉。如果他真的厌恶我,又怎么会照顾我、 陪伴我呢?他虽然有点凶,但是对我的好都是真的,他那么节俭的人舍得为我花钱。”
“我和他能不能有结果不知道,但是我目前是办法喜欢别人了,也不想再承受无法回应的好意。”夏以酲的眼里泛着水色,“元安哥,你很优秀,你值得更优秀的人,不要再耗在我身上了,会让我压力大,好吗?”
唐元安抿了一口酒,“这是你今天的目的吧?”
夏以酲嗯了一声。
唐元安没有回应他的话,转而说:“还记得在电话里说我也有事情告诉你吗?这个消息你听着应该会开心,我要离开了。”
夏以酲被这个消息砸得猝不及防,愣愣地看着他,“去哪儿?”
“工作上的调度,去国外。”唐元安无奈地笑了笑,“当我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你, 还没有把你追到手,就这样离开挺不甘心的。”
“……”夏以酲有些无措,这个消息确实让他轻松,可面对唐元安的目光,心情又是复杂的。
唐元安:“坦白讲,我不会因为追你而放弃这么好的机会,你说得对,我们认识的时间太短,对彼此的了解也不多,而我更大程度是源于对你一见钟情生出的好感。”
“我要去三年,正好也可以借这个时间让我们静一静,不,准确来说是让我静一静,现在的节奏太快,沟壑难填,很多时候并不清楚究竟是欲望作祟还是一腔真心。”唐元安莞尔,“这三年我们还是做朋友,我会回到朋友的位子上,不会再做任何让你觉得有压力的事情。但我说这么多,是有一个请求。”
夏以酲:“什么?”
“如果三年后我回来了,你仍然单身,”唐元安说,“可不可给我一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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