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算张居正的浪潮,以抄家为标志达到**。至此,在当时的政权和舆论看来,张居正成为了千古罪人!
张居正生前威权熏天,一言九鼎。当是时,反对张居正就是反对朝廷。可是,张居正死后仅仅半年,风向就变了。张居正认为的好人,立即就成了坏人;张居正恨之入骨的“坏人”,摇身一变就成了好人。
标准在哪里啊?
就是一个“权”字而已!
权力,只有权力才是标准,才是力量,才是真理!
权力是很可怕的,在没有制衡的权力面前,包括掌权者在内的所有人,大家都没有安全感。
张居正生前,牢牢控制着国家权力,驾驭局势的能力超强,他有安全感吗?
其实,政治强人张居正,有许多令人匪夷所思的举动,比如父亲去世不奔丧、副司长王用汲的一道弹章让他如临大敌等,不是因为他太强大,恰恰是因为他感受到了个体的人在权力面前的软弱和渺小,没有安全感!对失去权力的恐惧,让看似强大的张居正的人生充满了悲壮色彩。
人治官场,领导的威信比较高;遇到什么情况,干部队伍表态比较一致,这是必须的。人治嘛,全靠“人”来治。这个“人”可不是一般人,是当领导的人。领导要是没有威信,说东你向西;说要打狗你去打鸡,那不乱了套了吗?
可是,问题也就随之而来了。
到底下属的表态是不是出于真心,谁说得准呢?领导人的威信是真是假,谁敢打包票呢?
可是,领导是根据表态来判断忠诚度的,又是根据忠诚度来使用干部的。
难道,表态越积极就越有操守和能力?或者,站在领导人的角度说,就越可靠?
未见得吧?
说恰恰相反或许还差不多。甚至可以这样说:凡是在高压下敢于给权势者提意见的,基本上都是忠心耿耿的爱国者、堂堂正正的正人君子!
举一个例子:张居正父亲死后,在是不是奔丧、是不是丁忧守制问题上,引发了一场政治风波。站出来表态支持张居正不奔丧更不丁忧守制的是多数。他们难道真的认为自己的亲爹死了回家哭一声不应该吗?真的认为张居正回家奔丧国家就完了?而那5位站出来公开表达抗议意见的干部就是反对张居正?就是要夺他的权吗?别人不说了,就说攻击张居正最激烈的邹元标吧,他有什么派系、什么利益考量呢?是他的正直和良知在促使他站出来说话的。张居正死后,邹元标平反了,劫后余生,拖着残疾身体的邹元标,不仅在清算张居正风声最紧的时候替张居正鸣不平,而且后来还积极张罗着为张居正平反。
反观那些对权势者颂扬、讨好的人,则基本上是出于利益的考量。在权势者最得意的时候吹捧、颂扬当权者的人,是干部队伍中的多数。而这些人中,大多数又是基于趋利避害的选择,不得不如此!但是,也不可避免的,有些小人以逢迎讨好、溜须拍马作为荣进的手段!
既然领导人喜欢听好话,那必然就有会说好话的人站出来巧舌如簧地说!既然说好话的人能够受到重用,那说好话的人必然越来越多!
这个时候,谁能够分清哪些人是出于真诚,哪些人是溜须拍马的小人呢?
许多小人因溜须拍马得以高升,官场风气什么样子就可想而知了。
官场风气一坏,社会风气会好吗?连官场都没有诚信,没有公平正义,社会上哪里会有呢?
所以,先贤严复早就沉痛地指出:“华风之弊,始于作伪,终于无耻!”作伪成为官场风气,也是官员的必修课!不会作伪者很难立足,遑论升迁?正直之士,徒叹奈何!
看看张居正这个人的经历就知道了。
张居正死之前,告病在家办公,首都各个机关,或以机关名义,或干部以个人名义,纷纷斋醮祈祷。后来,一些地方政府、留都南京的干部,也加入了祈祷的行列。一时间,中央、地方政府为之停止运转,干部们都忙于为生病的张居正焚香、磕头、吃斋、祷告!
人治官场就是这样,一旦有人带头,别人就不得不效仿;一旦有人效仿,别人就要花样翻新。有个叫朱涟的“议员”,和弹劾过高拱的曹大埜关系很好,真是人以群分,哈巴狗外加无耻,大热天的,朱涟居然骑着马,头上顶着香盒,口中念念有词,招摇过市,为他的监督对象张居正祈祷!这还不算,恰好有事到北京郊区的一个地方出差,当地领导请他吃饭,朱涟看到餐桌上有酒肉,大惊失色,骂道:“搞什么?你们难道不知道相爷生病了吗?!难道不知道我正为相爷祈祷,吃斋了吗?!为什么要我吃肉啊?安的什么心哪?”
总之,在张居正生病请假的日子里,首都官场上演了一幕幕向领导表忠心的丑剧!想象一下“议员”朱涟的表演,无疑就是严复所说的“终于无耻”的一个样本!
可是,张居正尸骨未寒,立即群情激奋,几乎人人都对张居正口诛笔伐起来!这个时候,从中央到地方,政府机关也差不多停止运转了,也和张居正有关,只不过是大家都忙于撇清和他的关系或者揭发批判他而已!
可见,“始于作伪,终于无耻”,不仅仅是“华风之弊”,而是专制体制、人治官场的通病,是专制权力酿造出来的苦酒。
一旦权力摆脱了制衡,高压的恐怖笼罩了人心,为了自保,作伪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假假真真、真真假假,就连领导人自己也未必搞得懂了。所以,掌握专制权力的领导其实也很辛苦,并不像表面上那么潇洒。
无论如何,有一点是能够搞清楚的:领导越是刚愎自用、专断跋扈,下属的表态越靠不住!他的所谓威信,就越不可信!
说到底,表态也好,威信也罢,都是权力的魔力,不是人格的魅力,都是利益的驱使,不是道义的引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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