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洲原本是想轻松诙谐点把鉴定的结果说出来, 但没想到会惊吓到关雎。
因为关雎是躺着侧首小心翼翼喝水的,这一惊不仅喷了他一脸,还呛到了他自己。水不仅从鼻孔里呛了出来,还喷得脸上脖子里都是。
贺洲赶紧搁下水杯起身给他收拾处理, “孩子是我的你不是早就知道吗?这么激动做什么?”
“咳咳咳……”关雎咳出鼻腔里的呛感, 顺了顺气才没好气地道, “这还不怪你?!小娇妻,娇你妹啊娇!我一个一米八的大男人哪里娇了?信不信我把你打成小娇妻?!”
随即想到自己现在也打不了贺洲,就不由怀疑, “你是不是看我躺着不能动, 才故意这样欺负我为乐是吧?”
贺洲给他擦着脖子里的水,忍笑着连连告罪, “不是不是,我就是想告诉你鉴定结果而已。”
关雎这才注意到他前一句话里说了孩子是他的, 顿时一惊,“你是说,亲子鉴定结果显示, 你是孩子生物学上的父亲?!”
“你这么吃惊做什么?”贺洲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孩子的生父是谁, 他这个生孩子的人难道还不知道是谁不成?随即想到什么, 危险地眯了眯眼,“难道除了我还有别人不成?”
关雎的神情顿时如被雷劈了一样:他给了孩子一滴真身血是孩子的父亲还说得过去,可贺洲只是气息和神魂衍生了孩子的灵,为什么也能是孩子生物学上的父亲?!这还有没有一点科学道理了?!敢情他接受的20年的科学教育都是假的吗?
贺洲看关雎不说话, 也只当他是默认。
毕竟, 早在他认为的认识之初他就调查过关雎, 发现关雎的社交很干净明朗, 就一简单的富家公子成长痕迹,没有什么来往频繁或者亲密的友人。
这倒不是因为关雎这人没什么朋友,而是两位父亲还在世时,他身边的同学朋友发小什么的都是公司股东元老的子孙。
那些人虽然从小众星捧月地围绕在关雎身边,就算有真心也掺杂了不少别的东西,就关雎那在感情里揉不得沙子的性格来说(看他对沈家人的态度就知道),对那些人估计也没敢付出什么真心;
而父亲去世后,关雎把想倚老卖老欺负他的那些股东元老全都踢了出去,那些所谓的发小朋友自然统统都翻脸断交了。
所以贺洲唯一不太清楚的,就是关雎去国外做交换生时的交际。
不过就以他以往的行事作风来看,他性格看似随和热闹,实则慢热得很,会热心助人,但心却不会轻易跟人靠近。
尤其是他在国外大一还没读完家里就出了事,想来也没来得及交往什么亲密友人。
而贺洲自己那段时间,恰巧去过关雎所留学的那个国家出任务,或许他们就是那个时候认识有过接触往来的?
虽然自己记忆有所丢失没法确认,但贺洲觉得那并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他是孩子的生父就行。
所以看关雎震惊得好像一时间不能接受,贺洲倒也没有真的怀疑关雎会有其他交往过的对象,只当他是接受不了自己一个男人居然生了另外一个男人的孩子,所以这大概也就是当初关雎为什么把他记忆抹去且装作不认识他的真相和原因?
贺洲设身处地地想了一下:自己好好地做了20年的男人突然发现自己是个双性人甚至还怀了另外一个男人的孩子?
如果是他,他估计也不能接受。就算交了个男朋友,那也不代表能接受自己还是个女人且能怀孕生子的事。
更何况,这个世界的传统思想和舆论对双性人并不善良、也不温柔。
所以关雎能做出抹去他关于两人之间的记忆、甚至是装作不认识他,他能理解,也不怪罪,甚至还有点负罪内疚。
因为他实在想象不出关雎怀孕生子时的压力和崩溃,也不知道那时他有没有陪在关雎身边。如果没有,那他无疑就是个失败且不负责任的伴侣和父亲。
思及此,贺洲温柔了神情负疚道,“放心吧,这事儿不会有其他人知道。如果你不愿意,我也可以装作不知道。”
关雎不知道他脑补了多少是非曲折爱恨情仇,从想不通的百思不得其解中回过神来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都知道了还能当做不知道?你在哄三岁小孩子吗?”
贺洲笑,给他收拾好了狼藉才抹了抹掉自己脸上的水,“你要是不高兴,我以后绝口不提这事。只是我也有抚养照顾孩子的责任和义务,所以能不能也让我出份力?”
关雎也知道就以贺洲的为人和品性,知道了孩子是他「亲生的」他不可能会坐视不管、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我要是说不能,能拦得住你吗?”
贺洲笑,只当他这是同意默认了,“那你看什么时候方便,你跟孩子去趟我家认认人吧?”
关雎顿时一惊悚,“不是!你要认孩子为什么要扯上我啊?!还让我去干嘛?我跟你又没关系!”
贺洲顿时有点懵也有点委屈,“咱俩孩子都生了还没关系?!”
关雎顿时一脸的生无可恋,“神啊!救救我吧!”
他到底怎么样才能在不暴露他鬼修身份的情况下解释清楚虽然他们都是孩子的父亲,但他们俩真的没关系?!
艹!麻了!
贺洲看他那无奈的样子也忍俊不禁,“好了,你要是现在接受不了,那这事咱们以后再说。”
说着摸了摸他的衣领,“你衣服湿了,换一下?”
关雎闻言垂眼看了看,他衣领到胸口的部位还真的湿了一块,不过问题不大,他就懒得动,“别麻烦了,不够折腾的呢!”
因为他现在不能动,贺洲帮他换一次衣服不仅贺洲累得慌,他自己也累得慌。
贺洲也是想着关雎现在确实不适合老动来动去,“可就这么湿着也不是办法,你现在抵抗力本来就弱,万一感冒了怎么办?我去拿吹风机给你吹干一下?”
说着起身就要去,却被关雎赶紧拦住,“别别别!一会把孩子吵醒还不够闹腾的呢!孩子没睡够被吵醒脾气可坏了,哭得哄都哄不好的,我不想被魔音穿耳。”
贺洲当即莞尔,他发现关雎虽然看着对孩子严肃得不假辞色,但在一些细节上却温柔得不行,“可你就那么湿着怎么行?要不,我拿条干毛巾来给你垫着?”
关雎想了想,“也行。”
反正他躺着不能动,垫着就垫着吧。
不过他们不想吵醒孩子,在贺洲拿了毛巾来给关雎刚垫好时,孩子倒是自己醒了。
所以贺洲忙完关雎这里,又立马去给孩子换尿不湿、洗手洗脸、冲奶粉喂奶,耐心温柔得不行,倒是很快就有了合格奶爸样,看得关雎暗自啧啧称奇。
好在孩子在贺洲手里也乖,不哭不闹,让排尿就排尿、让喝奶就喝奶,就连洗手洗脸也不闹腾,倒是让贺洲轻松不少。
不过这些琐碎一通忙完,也差不多到傍晚了,管家也来接孩子回去了,还给关雎带来的年夜饭——一大瓶营养丰富的粥。
毕竟,旁的他也不能吃。
管家原本是打算他来照顾关雎一会,让贺洲先回家吃个团圆饭;但贺洲觉得管家带着孩子太晚回去不安全,因为冬天夜得早,四五点天色就开始暗下来了。
可管家觉得总不能耽搁人家吃团圆饭,说是今晚干脆他来照顾少爷,贺洲回家好好过年陪陪家人就不用再过来了,贺洲自然就不同意。
正当两人争执不下时,关雎开口让两人都回去过年吃团圆饭。
贺洲当即就不同意,“你这里离了人怎么行?万一有个什么事连搭把手的人都没。”
“怎么不行了?”关雎无语,“我又不是小孩子,有事我不会按铃喊值班护士吗?行了行,都赶紧回去吧,再磨蹭天都黑了。管家,我还等着跟家里连视频一块吃年夜饭呢!”
管家闻言,也只好去贺洲怀里接过孩子,“那我这就回去开饭。”
孩子原本还想赖在贺洲身上不下来,但在关雎的眼神下,还是乖乖地跟管家走了。
目送孩子走了之后,贺洲帮关雎排了尿、换了输液,检查了一下所有设备都稳定之后才道,“那我去去就回,很快就回来。”
关雎点头,“不用那么急,你第一次回家过年,多陪陪你爸妈爷爷。”
贺洲不置可否地笑笑,揉了揉他的头,才快步离开。
因为不放心关雎一个人孤零零地在病房里,尤其是在这种千家万户都团团圆圆热热闹闹的时候,贺洲就快速地赶回家跟家人一块吃了个饭就又立马折回医院去。
好在他家人也理解他,他母亲周海澜还特意给关雎煲了汤让贺洲给带上,还做了一些孩子的辅食,“这会是管家带着孩子在医院照顾小雎吧?那你把这些也带上,看看孩子喜不喜欢吃,喜欢的话我下次再做点。”
贺洲见自己母亲这么喜欢自己跟关雎的孩子,不由高兴地抿唇笑了笑,想了想,还是忍住了跟父母家人分享那孩子是他的喜悦。
因为他怕关雎不高兴被人知道,他得尊重关雎的意思。
虽然孩子已经被管家给带回去了,但贺洲还是把辅食给带上,不能让他妈一番心意落空。
可匆匆地赶回医院,却没想到在病房外看见有个身材欣长的男人背对着门口站在关雎床前,似乎在跟关雎说着什么。
贺洲怔了怔,谁会在这个时候来看关雎?
贺洲敲了敲门,然后为了彰显自己是这里的「主人身份」,也不待里面有所回应就推门进去,看到那转身看过来的人居然是谢满庭。
可谢满庭不是常年坐着轮椅的吗?怎么站起来了?这是好了?贺洲有些意外,不着痕迹地愣了愣,但控制着眼神没疑惑地往他腿上扫,免得不礼貌。
谢满庭看到进来的人是贺洲也意外地怔了怔,随即点点头招呼,“贺……警官,你也来看关少吗?”
本想喊贺公子的,但想着贺家这个真儿子不在商圈富豪圈里混,喊贺公子好像因为他显赫的家世把他本人的努力成就给否认了一样,所以谢满庭机警地瞬时改了口。
“嗯。”贺洲若有似无地点了点头,把拎着的大包小包给搁在桌子上,回头一副主人姿态地招呼谢满庭,“你怎么站着?坐吧,我去给你倒杯水。”
说着嗔了关雎一眼,“你怎么也不招呼人家坐下?”
关雎无辜地眨了眨眼,“我招呼了呀,是他自己说坐了二十几年,就喜欢站着的。”
说完还跟谢满庭确认,“对吧?”
大概在生意场上跟人虚伪客套多了,谢满庭反倒是喜欢关雎这种跟他不见外的感觉,点点头笑道,“是,我坐了二十几年的轮椅,好不容易能站起来,就喜欢脚踏实地的感觉。”
贺洲拿着一次性的水杯去饮水机那接了杯水过来,搁在谢满庭身前的桌上,“还是请坐吧,不然小雎得一直仰着头跟你说话。”
谢满庭闻言赶紧一声抱歉坐下,“不好意思,之前都没注意到。”
关雎倒是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没事儿,我躺着说话有什么费劲的。”
然后问熟练给他换输液的贺洲,“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妈怕你饿着,让我来给你送吃的。”贺洲说着就要打开带来的东西,“饿不饿?要现在吃吗?”
关雎感受了一下,微微摇头,“还不饿,晚些再吃吧。”
“也行,那你先喝点果汁开开胃,我妈特意按照医生开给你的饮食配方榨了果蔬汁。”贺洲说着就拿出一瓶果蔬汁,插上吸管递到关雎嘴边,“医生也说了多补充些维生素。”
关雎也一口叼上了吸管,果蔬汁他还是挺喜欢喝的。
谢满庭看着熟稔亲近的两人,突然有种自己在这里很多余的感觉,莫名有些不自在,亏他刚刚还以为贺警官是也来看关雎的。
不过,他记得当初关大少带着大师去给他看病的时候,关大少好像貌似还不认识贺警官吧?这两人怎么这么快就这么熟了吗?
贺洲给关雎忙完一通才坐下来问,“谢先生怎么会这个时候来看小雎?”
关雎出车祸已经半个多月了,要真是朋友关心他的,应该在一开始就来看,而不是在这个本该在家里团圆的年三十晚上。
“说来抱歉!”对于这一点,谢满庭确实有点过意不去,“我之前都不知道关少出车祸了。原本是想给大师拜个年,顺便找他买点护身符,但没能联系上大师就问关少来着,才知道他出车祸在医院,所以我就赶紧来看看。”
“哦。”贺洲了然点头。
这倒是正常,一是年关时期,大家都放假回家了忙着自家的事;二是他为了揪出背后真凶,就压着没让记者报道关雎出车祸的事,以免打草惊蛇。
这也就是关雎出车祸这么久,除了自家人,基本上没有亲朋好友来看他的原因。
所以谢满庭这会才知道也不奇怪,这也从侧面说明,关雎跟谢满庭的往来并不密切。
“你怎么还需要买护身符?”关雎啜着果汁疑惑地问,“你不是有吗?难道用掉了?”
“是的。”说起这个,谢满庭眉头微微皱起,“就在昨晚,我好像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听见我妈在喊我。”
说到这里,谢满庭神色怀念哀伤地顿了顿,“小时候谢昌(谢满庭生父)对我家暴的时候,是我妈用她那瘦弱的身躯护住了我替我忍受谢昌的暴行,不然我早就被打死了。我妈也是因此重伤成疾过世的,所以对于我妈我一直很愧疚。”
“所以昨晚听到我妈的声音喊我的时候,我潜意识里哪怕清楚地知道我妈已经过世很多年了,但我还是忍不住去了。”
“然后我迷迷糊糊地不知怎么到了一个空旷山洞一般的地方,看见我妈透明的魂体站在一个偌大阵法里在痛苦地哀嚎。”
“我想都没想,立马就想冲进去救我妈,但被阵法给挡在了外面。然后有个看不清面相的老头告诉我,想要救我妈,除非我自愿替代她。”
“我当时有点像是在做梦,神智不是很清楚,再加上着急我妈在受苦,所以也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没多想就答应了。”
“然后我去替代我妈站进阵法里的时候,胸口突然猛地发烫,随即就感觉身体被猛地一扯回,我就在**惊醒过来了!”
“而我发烫的胸口上,那个我挂在脖子贴身带着的护身符玉佩碎成了粉末灰烬!”谢满庭当时就惊出了一身冷汗。
关雎听得饶有兴趣地停下来啜果汁的动作,“你这是,差点被人强行剥魂了?”
“好像是吧。”谢满庭心有余悸地怔怔点头,他也不太清楚当时是怎么回事,“不过,我被扯回身体里的那一瞬间,我看见「我妈」的神色瞬间狰狞怨毒无比,那老头也气急败坏地骂道:玛德被他跑了!我这才意识到,我可能是上当受骗了,那根本不是我妈!”
“肯定呀!你妈都过世那么多年了,就算成为了鬼魂,怕是也早就……”关雎本想说早就不存在了,但突然意识到这个说法有点不太好,就改成,“转世投胎了吧!”
谢满庭感谢地看了关雎一眼,谢谢他祝愿他妈能转世投胎,“是的,如果我妈还在的话,这么多年不可能不来看我。”
关雎想了想,问,“那你看清那老头长什么样了吗?”
谢满庭皱着眉努力回想了一下,还是遗憾地摇头,“没有,看不清,模模糊糊的,对方好像戴着一层磨砂面具一样。”
“那、那是什么地方你还记得吗?”关雎又问。
谢满庭还是摇头,“不太清楚,我当时感觉像是在做梦,脑子迷迷糊糊的,四周的环境好像也不是很清楚,而且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去的,好像一晃神就在那了。”
关雎沉吟了一下,问,“那你在昨晚入睡前,有没有吃喝过别人给的东西、或者戴过甚至是接触什么特殊的东西?你这情况像是被人强行招魂,但招生人魂是需要媒介的,尤其是你自愿接触的媒介。”
“我倒没戴或接触过什么特殊的东西,除了护身符。至于吃喝……”谢满庭回想了一下,“在昨晚入睡之前,我参加了一个商业酒会,倒是喝了也点酒会上的酒,难道是那酒有问题?”
关雎闻言伸出那只还在打点滴的手,“你手给我一下。”
谢满庭不明所以地伸手过去,任由关雎给他把脉,见关雎眉头渐渐皱起,不由问,“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他今天一大清早就去医院检查过,身体没什么问题的。
关雎松开他收回手,没有回答,只是神色有些急切地说,“护身符我家里还有,你现在就去拿着戴上。”
他确实留了不少护身符在家里给大爹小爸以及管家用,而他现在身无长物地穿着病服不好凭空拿出护身符出来,只能让谢满庭去他家里拿。
“晚上若是再有人召唤你,你千万别搭理!我会尽快帮你联系大师,把你这情况跟他说说。”
谢满庭听了他这话,惊得有些紧张地站起,“今晚我还会被人招魂?!”
“我不知道,只是以防万一。”关雎说是不知道,但神色却有些急地催促,“你赶紧去把护身符戴上吧,比较安全,快去吧。”
谢满庭见此,也不多言,谢过关雎,立马赶去关家老宅。
关雎也在谢满庭走后,就打电话给管家跟他说了一下谢满庭一会要去家里取护身符的事。
待他挂了电话后,贺洲才把关雎的晚饭拿出来开始喂他,看了看他的神情问,“怎么了,谢满庭今晚有危险?”
贺洲惊得手下的动作顿了顿,才继续道,“怎么回事?”
关雎微微摇头,其实他也说不上来具体是怎么回事,只知道谢满庭被厉鬼下了三道印记,会被招三次魂。
昨晚应该是第一次,被护身符挡了。今晚若是没护身符护体,他可能就会有大麻烦。
最重要的是,他看出来了谢满庭现在乌云罩顶,确实有一次大灾死劫。
他虽然不会什么看相看命,但却能看气运、看魂体,他气运已经呈死黑之气,魂体有湮灭之兆。
而且这劫好像还是谢满庭命里有的东西,就是他也不好帮他乱破,怕适得其反。所以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看看护身符能不能再帮他挡一劫。
只是关雎也没想到,谢满庭还没去他家拿到护身符就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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