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
许鹤狐疑地转回脑袋。
时近年关,机场的停车场的车和他的脑子里的疑惑一样多。
众人在小轿车的海洋里七拐八拐,等跟着徐教练和柏教练找到两辆停在一个区域的车,许鹤还是没想明白傅应飞最近为什么会屡次欲言又止。
不对,不止最近。
十一黄金周看过心理医生之后,傅应飞好像就有点不正常了。
看心理医生之前好像还没出现过这种问题,该不会是心理医生看坏了吧?
难道是碰上庸医了?
不应该啊,那家私人医院的风评一向很好,应该没有庸医才对。
再说了,傅应飞这个表现看上去也不像是有什么精神方面的问题,倒像是传说中的青春期综合征。
白天注意力不集中、记忆力、思维力、回忆再现能力显著下降,注意力溃散,上课听不进,思维迟钝,学习成绩下降……
这些外在表现好像全都对上了!
许鹤掏出手机,查看青春期综合症的具体表述。
“上课容易瞌睡,打哈欠,头脑昏沉。”
傅应飞是这样的!
“夜晚大脑兴奋,浮想联翩,难以入眠?”
这个倒是看不出来,但是难以入眠肯定是真的。
从十一黄金周开始,傅应飞的黑眼圈就和旱灾脸上了一样。
“忧伤、恐惧、自暴自弃、厌学……”
许鹤看一个词就瞄一眼傅应飞的侧脸,越看越觉得这个症状好像就是为傅应飞量身定做的东西。
先不说自暴自弃吧,厌学肯定有!
他以前的英语可不是现在这样。
许鹤摁灭手机,神情凝重地沉吟半晌,最终看向柏校医,“柏老师,您说我考一个心理和运动医学的双学位怎么样?我觉得球员的心理素质也同样重要。”
柏函:?
徐天阳:?
怎么?现在的零零后已经卷成这样了吗?
许鹤决定为自己得了“青春期综合症”的小竹马留点面子,现编理由,“我们华国对关键球的掌握情况不是很好,一旦对方紧咬比分,打出24:24或者35:35之类的平分,我们的队员总会丢失决胜球。归根结底,这是因为我们在心理素质教育上缺乏了专业的训练。”
徐天阳哭笑不得地将车钥匙插进钥匙孔,按下启动键,“好了好了,够了够了。你要当场口述一篇小论文,论证心理素质对排球运动员的重要性,是不是?”
许鹤干笑:“嘿嘿。”
柏函没好气,“□□动医学的时候就要先考虑就业前景,学心理学的时候就没有就业这方面的顾虑了?”
许鹤沉默一瞬,“柏老师,您知道我们学校后门私立医院的心理科医生一个半小时能赚多少吗?”
“多少?”
“350。”许鹤一手比三,一手比五,还抽空瞥了一眼傅应飞。
柏函推了一下眼镜,伸手重重揉了揉许鹤帽子上的毛绒球球,“小小年纪,满脑子都是钱。”
毛绒球一下子疵了起来。
毛线根根分明地炸成一团,看上去像只炸了毛的小白鸟。
傅应飞的视线控制不住地落到许鹤的头顶,脑子里七零八落的念头窜得飞快。
徐天阳将车缓缓驶出机场车库,在付费的时候忽然转头看向坐在许鹤身边一直没有出声的傅应飞,“应飞,你对自己的人生有没有什么规划?”
傅应飞脑子里的零件磕磕巴巴卡了一瞬,停滞了至少三秒,才缓缓从鼻子里哼出一个字来。
“嗯?”
柏函和徐天阳对视一眼。
什么意思?
他们当着傅应飞的面和许鹤聊北大,不小心把傅应飞给聊自闭了?
徐天阳绞尽脑汁安慰,“体育生不太需要把目标放在北大上,许鹤情况特殊,总之这个北大医学系你们去一个就行了,去不了的也不用太沮丧。”
话音刚落,傅应飞看上去更加难过了。
许鹤抬头看向后视镜,和徐天阳带着求救信号的视线撞到一起,只得接过话头给教练解围,“傅应飞,你有没有除了打排球之外的人生目标?”
傅应飞看了他一眼,然后飞速别开视线,红着耳朵看向窗外。
许鹤:?
什么意思?
空气一时间宁静下来。
许鹤叹了口气,引导:“你之前说过以后想当教练,如果想按照这个目标前进,大学的时候可以去学体育教育之类的吧。”
柏函和徐天阳双双松了口气。
车里有个高情商就是好,没有许鹤,这个天绝对聊不下去。
“那北体大比较合适。”
徐天阳当即接话,没有让话头掉道地上,“这样的话,傅应飞你可以去报竞技体育学院的运动训练学,分数要求不高,想要上的话努努力就行了,我大学在那儿上的。”
他怀念地笑了笑,“到北体大之后你们也能在一个城市,到时候训练也方便。”
傅应飞脑袋里卡住得齿轮又卡巴卡巴转动起来。
照徐教练的说法,如果他想要去做教练,那么北体大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他恍然之间意识到这两个月自己陷入了一种怪圈,就好像电视剧里对恋爱上头的男主角,脑子里全是对另一半和未来的幻想。
上次心理医生是怎么说来说的来着?
好像说这种感觉是正常的,因为心动初期体内的多巴胺会快速分泌,这期间会让人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举动。
傅应飞用右手掐了一下左手手背的皮肉,开始仔细回想当初医生的话。
那个医生好像还说……
如果三个月之后还对某人抱有同样的感情,那么这种感情就不是一时冲动,那是——
“傅应飞……傅应飞!”许鹤叫了一声没有反应,只能抬高音量。
傅应飞整个人抖了一下。
许鹤:……
你没事儿吧?
想什么事情想得这么入神?
“到新城广场了,要去体检,下车。”
傅应飞摸了半天,没找到安全带的锁扣在哪儿。
许鹤伸手,对着他左边的锁扣吧嗒一按,“你最近真是……怎么感觉智商都后退了。”
傅应飞:……
“你不会谈恋爱了吧?”许鹤抠开自己的锁扣,一脸怀疑。
傅应飞:?
他那双丹凤眼微微几乎瞪成了杏眼,满脸震惊,微微后退一步,“我没有。”
“没有就没有,你这么大声做什么?”许鹤轻哼一声,裹着企鹅一样的羽绒服,大摇大摆地走上了电梯。
青春期的小孩真难伺候,作为一个生活在二传掌控之下的接应,居然还会和二传大小声了。
他要记仇一小时!
傅应飞亦步亦趋地更在许鹤身后,“你生气了?”
许鹤哼了一声,“没有哦~”
“你生气了。”傅应飞肯定道,“我不是故意的,只是……”
有点控制不住。
算了,解释不清。
“对不起。”
这光速道歉把许鹤给逗笑了,他的记仇一小时计划瞬间消失,“好吧,你也没做错什么,算了。”
许鹤的好心情一直维持到了傅应飞站上身高体重秤。
“191.32。”冰冷中夹杂着欢快的电子女音忠实地履行了自己的工作,将小数点后两位都报出了声。
“多少?”许鹤难以置信地抬高声音,扒拉开傅应飞去看被他挡住的红字。
——191.32。
许鹤抬头看向傅应飞的眼睛,和面露无措的少年对上了视线。
呵,暑假才开始几天啊,怎么又涨了?
气,有的人该不会偷偷吃了什么促进骨骼发育的神药吧?
许鹤把傅应飞扒拉下来,怀揣着一丝希望站上去。
傅应飞都长高了,他肯定也长了。
大家都是吃的差不多的菜,他还做了更加专业的练习,一定可以183的!
许鹤握紧拳头,面色凝重,静静等待。
开着空调,温暖如春的检测室空气凝滞,仿若极地寒冬。
“183.18。”电子秤说。
许鹤畅快地笑了一声,“哈!”
昂着头看向柏树,“柏教练,我183了,之前可没有说多!”
柏树呱唧呱唧海豹鼓掌,“真棒真棒,保持这个速度下去还是有可能长到190的。”
傅应飞绷紧的腹肌微微放松,多年前许鹤敲在肚子上的那一拳实在让人记忆深刻,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再经历一次。
两人做完了一系列体检,从柏教练那里拿到了自己的表单。
所有的指标都非常正常,很多数值甚至都拔高了一大截。
许鹤的心肺能力提升极大,至少从数值而言,再也不会因为比赛过于激烈而在赛场上突然发病了。
柏函看着写明许鹤过敏原的资料,“这张纸没有给别人看过吧?”
许鹤:“没有。”
柏函满意点头,“防人之心不可无,有些人实力不如你就会想方设法让你下场,你自己要稍微注意一下这个问题。”
“嗯。谢谢柏医生。”许鹤心情极好地眯起眼,他的过敏原很简单。
烟草、空气漂浮物、海带和□□。
只要不接触这三样就行。
徐天阳盯着空气漂浮物蹙眉,“这个一定要注意,平常不比赛的时候记得带上口罩,空气漂浮物很容易被竞争对手做手脚,过段时间今年的国少队大集训就要开始了,那里都是你的竞争对手,要小心。”
许鹤肃正表情,“知道了教练。”
他顿了顿,带着点踌躇问,“我今年还打u15吗?我想跳。”
徐天阳料到了,十分自如地建议,“跳u18吧,绰绰有余。”
“绰绰有余?”许鹤的声音里带上些跃跃欲试,他搓着自己数据纸的边儿,将纸角都搓出一个小卷,才小心试探,“既然绰绰有余,那干脆跳u23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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