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从云层里透出一抹金光,驱散了氤氲在空气中的晨雾,昨晚下了雨,天气格外晴朗,天色碧蓝如洗,澄澈清透,明媚的阳光在蔚蓝色上铺开,锐利中掺杂几分柔和。
屋内的窗帘拉得严实,杜绝了外面一切光线,只有一小台落地灯亮着,不至于完全黑暗。
习隽野很久没有睡过这么沉的一觉了,以往入睡一定要吃药,等药效发作也不一定睡得好,来来回回的噩梦让他醒来一身冷汗,头像炸掉一样疼痛。
他悠悠转醒,眼底残留着困倦的睡意,首先看到的是桌上的香薰蜡烛,火苗还亮着,蜡烛快见底了,空气里还有薰衣草的味道,清爽淡雅。
习隽野愣了愣,记忆回笼,看了一眼屋内的陈设,猛地做起来,仅剩的睡意也消失殆尽。
他身上仍穿着昨晚的衣服,坐在夏以酲的沙发上,腿上是夏以酲最喜欢的小兔子图案的毯子。
习隽野按了按太阳穴,从上次吃药到现在已经过去十多个小时,睡眠充裕之后头疼自然得到了缓解,精神好了不少,脑袋前所未有的清明。
屋里静悄悄的,墙上的时钟显示八点,习隽野看了一眼虚掩的卧室门,起身走过去, 从门缝里看进去,夏以酲睡在**,怀里抱着东西蜷成一团,非常没有安全感的姿势。
夏以酲没有安全感这点,习隽野五年前就发现了。
侧躺是夏以酲最喜欢的姿势,睡觉时候总喜欢手脚并用地缠着习隽野,睡得沉的时候能抱着他这个人形抱枕一晚上不动一下,压得习隽野半边身子发麻。没有人形抱枕时,怀里也要抱着点东西才能睡得着,
习隽野在门口看了半晌,到底是没忍住,轻轻地推开门无声地走进去。
卧室里的窗帘也拉得严严实实, 床头一盏小灯,空调开了一晚上,冷气十足,夏以酲睡得很熟, 大半张脸都埋在怀中的东西里, 只能看到浓密的眼睫。
习隽野蹲下来,看到夏以酲怀中的东西后愣了愣———那是一件白色衬衫, 夏以酲攥得很紧,双手用力握拳, 生怕在睡梦中被人偷走一样。
习隽野眸光晦涩,心里倏尔一痛。
他静静地注视着夏以酲的眉眼, 指腹磨了磨,抬起手, 动作轻柔地撩开夏以酲额间的头发, 将他漂亮的眉骨露出来。
“嗯……”睡梦中的夏以酲隐隐感觉到什么,发出一声小小的鼻音, 把脸在枕头上蹭了蹭,说了一句习隽野听不清的梦话。
习隽野担心夏以酲醒过来, 飞快地收回手,确定他没有苏醒的迹象后又重新摸上夏以酲的眼尾。
———昨天看到夏以酲眼睛发红时就想这么做了, 小少爷的皮肤还是这样薄, 情绪一激动就会晕上红痕。
他们滚床单的时候夏以酲总是会被欺负哭,眼尾从薄红变成深红, 泪水更加刺激了习隽野高涨的欲望, 会弄得更狠,让身下的人哭得更厉害,然后又亲着那处越来越红的眼睑,吻去泪水再肆意亲吻。
习隽野抿紧唇,竭力收敛力道,只是轻轻地蹭了蹭,光滑细腻的触感让他指尖轻颤。
突然一道响亮的音乐响起来,在安静的环境中尤为刺耳,惊得习隽野猛然收回手, 仓皇地站起来往后退了两步。
枕头旁边的手机振动着,屏幕上跳动着时间的大字,显然是闹铃。
夏以酲被吵醒了,眉头紧蹙,从被子里伸出手摸索着关掉。
他没睁眼,凭着习惯去拿手机, 却没拿稳掉在地上。
夏以酲困得不行,懒得理会,可是想到今天的工作,只能不耐烦地爬起来去勾够地上的手机。
他眼睛半眯,刚看清手机在哪儿,一只结实有力的手臂率先帮他拿起来。
“……”
习隽野把手机放回原位,还贴心地把铃声关闭, 平静地打了个招呼:“早。”
“…………”夏以酲愣了两秒, 瞬间清醒了,赶紧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又理了理凌乱的头发。
气氛有些尴尬,在客厅睡得好好的人突然出现在卧室,夏以酲甚至来不及伪装, 眼睛瞄向一旁的衬衫,掩耳盗铃似的悄咪咪的一点点拉进被子里。
习隽野也自知擅自进入别人卧室不妥,摸了摸鼻子, 解释道:“我……找我衣服,要上班了。”
夏以酲哦了一声,把**的衬衫完全藏在被子里才松了口气, “你的衬衫我挂在洗手间的。”
习隽野:“好的。”
“哎……”夏以酲叫住转身要走的人,“你几点上班?”
“九点。”
“那现在回去也来不及了吧, ”夏以酲说,“你直接去公司?”
习隽野看着夏以酲,没懂他想表达什么。
夏以酲翻身下床,随便理了理床铺, 光着脚朝外走, “将就在我这洗漱一下吧,难不成你去公司洗漱?”
习隽野的视线落在夏以酲的脚上,有些话未经大脑,下意识地开口:“别光脚,穿鞋。”
夏以酲脚步停住,有些发蒙。
这声嘱咐一下把他们拉回五年前, 夏以酲体寒,一到冬天就特别怕冷,习隽野照顾习父的身体,多而不少懂了一些养身的东西,“寒从脚上起”不是废话,他不仅夏以酲光脚,冬天仗着穿着厚袜子也在光脚。
习隽野发现了这点,看到夏以酲没穿拖鞋都会提醒他,刚立冬那会儿每天晚上拉着夏以酲泡脚。
除了习隽野没人知道夏以酲喜欢打光脚,就连一起长大的楚寒都不知道。
所以叮嘱他穿鞋这点, 除了习隽野再也没有过别人。
虽然他们只交往了很短的时间,可是其中的回忆穿插在岁月间, 像一壶藏在合树下的陈酿,经年开封后是越发浓醇的酒香,一闻即醉。
夏以酲眼眶酸涩,眨眨眼, 继续朝洗手间走,拿出一次性的牙刷,“你洗漱吧, 我去买早餐。”
“不用去。” 习隽野跟着走进来, “我自己去路上买就行。”
夏以酲拿过自己的牙刷, 准备刷牙,“我也要吃啊,今天有厂商来谈合作,我得早点儿去工作室的,不然我为什么这么早起床……”
他说着就打了个哈欠。
习隽野的早晨向来是冷清又寂静的,晚上回家也是,像这般有人儿的清晨, 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
他们并肩站在厕所里刷牙洗刷,像极了早晨一起上班的恋人,镜子里的两人站在一起很是般配, 穿着休闲的居家服,仿佛同居已久,是个再平常不过的早晨。
但二人都清楚,这是他们偷来的相处。
虽然他俩一起洗漱,但是夏以酲要护肤, 习隽野率先洗漱完换了衣服走出去。
衬衫穿在身上有点紧, 习隽野低头看了看紧绷在肩上的布料,想到刚才夏以酲怀里的衣服。
“……怎么了吗?”夏以酲见他神色微恙,心虚地问。
习隽野没说什么,问道:“可以借你厨房用用吗?”
夏以酲看向他:“你真要做早餐?”
习隽野点头。
夏以酲把面霜涂在脸上均匀地推开,“那你做吧,不过走之前得把碗洗了。”
习隽野卷起袖子:“这是当然。”
上班赶时间,习隽野没有做得太复杂,见冰箱里有酸奶和面包,煎了鸡蛋,用生菜和面包做成三明治,又快又营养。
夏以酲磨蹭,早餐是在路上吃的,习隽野上班会经过他的工作室, 正好顺路送他。
“为什么里面有两个鸡蛋?”夏以酲坐在副驾驶上问, 嘴里吃得鼓鼓的,嘴边上一圈儿白色酸奶沫。
“你太瘦了,”习隽野抽出纸巾给他,“多吃点,有营养。”
“我平时早餐吃不了多少,”夏以酲双手不空, 又忙着回微信,放松了警惕,把脸抬了抬,手指在键盘上敲着字,头也不抬地说,“你帮我擦一下。”
此话一出,习隽野明显僵了一下 ,手臂举在半空。
“……”夏以酲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嘴里和手里的动作都停下来, 恨不得咬掉舌头,“呃……不,不用,我自己……”
他放下手机去拿纸巾,却不料习隽野躲开了。
夏以酲倏而噤声,屏住呼吸。
以前习隽野不懂收敛力道,总是把夏以酲擦得很疼,稍微不注意还会把皮肤擦红,惹来夏以酲的不满。
现在完全不一样, 他动作轻柔得像触碰易碎的瓷器,眼神很认真专注,似乎在做一件多重要的事情。
夏以酲能感觉到习隽野的笨拙和不熟练,隔着纸巾,男人的手指擦过他的唇瓣和嘴角, 许久没有亲密触碰让车里气氛悄然变化。
“滴滴———”后面的喇叭催促习隽野行驶。
夏以酲回过神,红灯已经变成绿灯, 他慌忙地接过纸巾,胡乱地擦了擦,耳垂发烫,“可……可以了,谢谢。”
习隽野的视线从夏以酲的嘴上移到耳朵上,不动声色的收回, 捻了捻指腹,启动车子。
早上用不着开空调,自然风就很凉爽,夏以酲把窗户降下去, 把脸对着窗外将温度,想到刚刚自己的失态又是一阵懊恼的挤眉弄眼。
托右侧后视镜的福, 习隽野将他丰富的小表情一个不落地收进眼底, 嘴角扬起淡淡的弧度。
习隽野把夏以酲送到公寓门口,顺口问道:“这也是你买的?”
“不是,租的楚楚的房子,等工作室装修好了就搬走,”夏以酲拿着自己的东西下车, 弯腰冲他挥挥手,“今天谢谢你了。”
“不用,”习隽野顿了顿,“是我谢谢你才对。”
“嗯?谢我什么?”
习隽野不再言说,说了再见之后驱车离开。
夏以酲看着习隽野的车消失在街口才转身, 一回头就被近在咫尺的珞珞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珞珞朝街口望了望,露出一抹笑,“老板,谈恋爱啦?男朋友送上班?是上次那位设计师吗?”
一连串问题没有一个答得上来的, 夏以酲把酸奶喝完扔进垃圾桶,“你胆子越来越大了,老板的隐私也敢打听。”
珞珞跟夏以酲时间最长,知道他不摆架子,私下关系一直挺好,“还差五分钟才到上班时间呢,现在不是上下级,是朋友啦。”
“那也不允许, ”夏以酲挑眉道,“无可奉告。”
“可是……”
“再问就扣你工资。”
珞珞跺脚:“你这是公报私仇!”
“我是,”夏以酲睨了她一眼,“谁让我是你老板?”
珞珞瘪嘴,“你就是谈恋爱了! 你越不说越有鬼!”
夏以酲不理她。
“是不是嘛?是谈恋爱了吧?是吧是吧?”
“不是。”夏以酲无奈。
珞珞:“我不信,肯定是!”
“……”夏以酲不耐烦地揉了揉耳朵, 进电梯后看到自己嘴角的弧度愣了愣。
难怪珞珞一直缠着他问,就这副如沐春风的样子, 瞎子都看得出来不正常。
他掐了一把大腿, 对自己嗤之以鼻。
———夏以酲,你就这点儿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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