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琮之暂且压下心头的疑惑,看见秦恪出来准备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酒席,不知怎么的脱口而出一句:“怎么不接电话。”
秦恪:“……”
段琮之:“……”
周泉站在一边大气不敢出,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土里,这查岗的姿态,他好像撞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这话细究起来也挺普通,秦恪还是第一次听见。他没有向任何人报备行程的义务,他也没报备过。
他对自己的一切行为负责,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
这话说出来,情感上是出于关怀,语气也十分随意,但掩盖不了内容是在质问的事实。
段琮之若无其事地转开视线接着说:“我是想问……”你要不要一起出去吃酒席。
“在听程遇汇报公司的事。”秦恪同时说。
段琮之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秦恪是在回答他刚才的话。
他渐渐睁大眼,秦恪居然解释了,还解释得那么详细,和谁打电话干什么都说清楚了。
他知道秦恪不会放在心上,不会计较他这一点点的僭越,没想到他真的会解释。
他好说话到段琮之忍不住要得寸进尺:“我还发信息了。”
秦恪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抱歉,我没有看信息的习惯。”
小广告神通广大,不需要知道号主的信息也可以按照号码顺序无差别扫射,绝大部分会被拦截,但难免有漏网之鱼。
找秦恪的人不会发信息,他的信息栏打开基本是各大银行和10086这类的服务信息,他没有阅读信息的习惯。
秦恪找到段琮之刚才发的信息:“走吧。”
“你也去吗?”段琮之有点意外,他以为秦恪不会感兴趣。
秦恪说:“陪你。”
段琮之怀疑秦恪偷偷参加了什么培训,不然今天怎么说话总让人浮想联翩。
隔壁村子离得不远,老板给他们指过路,顺着直走就能到,到了村子里再根据地上的烟花碎片也能找到办喜事的那家。
他们在路上遇见了剧组其他人,加一起刚十个,正好凑一桌。村子里这种婚宴因为算不准家属一般都会多备两桌,他们几个人过去也不用担心没有位置。
他们过来说是凑热闹也不能真的白吃白喝,段琮之没有现金,周泉带了,他刚才问他要了五百过来包礼金。
剧组其他人都是一人随两百。
摄像大哥显然很有经验:“我们这种过来凑热闹的宾客随便包点就行。”
于是段琮之也给秦恪塞了两百,然后拉着他往登记礼金的台子走过去。
秦恪第一次被人塞钱,左手的袖子被段琮之拉着,右手的纸币还带着段琮之的体温,他摊开手看了一眼,两张粉红色的纸币叠在一起被折成四分之一大小,平平整整地躺在他掌心。
秦恪垂眸收拢掌心。
段琮之兴致很高,跟登记礼金的人说自己名字是哪几个字,说了几句,最后在纸上自己写了一遍,顺便把秦恪的名字也写了。
那个人用带着点口音的普通话说:“一户一个。”
段琮之也不知道自己跟秦恪哪里看起来像一户,不过他们坚持不要,他就没硬着给。
他第一次给秦恪塞钱,看他手上的钱还有种诡异的满足感,把剩下的一百也塞进他手中:“给你吧。”
唯一让段琮之不满的就是登记的人大概是觉得秦恪名字字少好写,红色的本子上写了他的名字,段琮之没能趁机当一回秦恪的“户主”。
村里的婚宴很热闹,没有司仪,也没有宣誓仪式。
新郎新娘以及伴郎伴娘都会一桌一桌地敬酒,客人、尤其是小孩子,可以给新人出一点难题,借机多要一点喜糖。
新娘子对小孩态度很好,耐心地陪着玩游戏,基本要什么都给了。
他们一桌一桌地走过来,新人没到的时候宾客们就随意地吃喝,到了就停下筷子等着新人敬酒。
新郎喝的是酒,新娘喝的是果汁。
他们外貌不能说多出色,新郎还比新娘略矮一些,但幸福的样子很美,站在一起也十分协调。
到他们旁边那一桌的时候,段琮之听到他们在起哄,说的是方言,语速又快,说话的还不止一个,段琮之听不太明白,但是看样子应该是在要新娘喝酒。
新娘有些羞涩地躲在新郎身后,新郎笑得有点憨,说她怀孕了。
新娘子脸上更红了,于是大家又起哄要新郎官多喝点。
段琮之看了一眼新娘的肚子,原来是怀孕了,他刚才单纯以为她是体态丰腴。
到了他们这临时加的一桌,新郎就显得有些局促,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样子。
隔壁桌的人也投来好奇的视线,村子里基本都熟识,新郎新娘都是这个村子的人,整个酒席就他们是生面孔。
段琮之站起来,端起酒杯说了两句吉祥话,其他人也都跟着说了两句,他们跟组的编剧,直接来了一首颂词,听得人一愣一愣的。
新郎高兴,又不知道怎么表达,只能一杯一杯地敬酒。
秦恪也道了声恭喜。
敬完酒,新郎新娘就回去了,伴娘团里有个端酒的小姑娘盯着段琮之看了很久,跟新娘回去之后,过了大约五分钟又悄悄溜过来。
她在段琮之身边蹲下,段琮之低头看她:这玩的是哪一出?
“小段哥?”
段琮之疑惑地看着她:“你是?”
她十分激动,压抑着喊道:“我是你的洋葱圈啊!”
段琮之:“……”
“我姐说隔壁村子有个剧组在拍戏我还说明天过去看看,就是《问剑》吗?”
段琮之没有回答她,他说:“你是我的粉丝,却让我低头?”
女孩:“……”
她站起来,哭笑不得:“小段哥你可以直接说的。”
段琮之天天在超话窥屏但还是第一次面对面地遇见粉丝,主动问她:“要签名吗?”
他还没给人签过。
小姑娘拿出手机说合个影吧。
她走之后,桌上的人都恭喜段琮之,开始被粉丝认出来了,以后会越来越红的。
他们基本上都在创视工作挺久了,跟的组多了,见的人也多,当红的翻红的糊了很久才红的,都见过,说这话就是纯粹的祝福。
段琮之端起酒杯在圆桌中心的玻璃转盘上轻轻一敲,一饮而尽:“那就借你们吉言了。”
这席面鸡鸭鱼肉俱全,还有鲍鱼粉丝,就是调料的味道有点重,段琮之不是很喜欢,真说起来这种过分嘈杂的环境他也不是很喜欢。
但他很喜欢这种喜庆的氛围,段琮之没什么想吃的菜,就着花生米喝啤酒,一手捻掉花生的衣,一颗一颗往嘴里送,听剧组的人闲聊。
过来的基本是男的,只有两个女孩子,都是化妆师。
摄像大哥中途接了电话,对面是他老婆。他陪着笑,再三保证:“你放心,不喝,真不喝,村里有人结婚,我们就过来凑个热闹,明天还开工呢。不信你问小汪她们。”
挂了电话,其他人笑:“嫂子查岗呢?”
“是啊,刚拍戏的时候手机调静音了忘了开,这会儿一看都三个了。”
秦恪看了段琮之一眼,轻轻转动酒杯,并不入口。段琮之没有察觉,笑着听他们讲。
摄像大哥喝了一口酒,摇摇头,继续说:“一天三顿地打电话,说剧组里漂亮女明星多,那她也不想想,人家哪看得上我啊。”
那两个小姑娘也笑,然后说:“你还喝酒,小心我们给嫂子告状。”
其他人见状起哄:“哎哟哟,不得了不得了,嫂子还派了俩盯梢的?”
哄然大笑。
段琮之也笑起来,一片笑声中他去看秦恪,正对上秦恪的视线,暖黄色的灯光下,周围的场景如梦似幻,各种声音汇集在一起,嘈杂又喧闹,因为听不清而显得有些遥远。
他与世界之间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层看不见的隔膜,隔膜之内只有他和秦恪。段琮之直直看进秦恪眼里,在他的眼底看见了灯光和自己。
段琮之猝然回神,心跳砰砰的,他又低了头,端起酒杯,掩饰性地抿了一口。
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眼,似乎有什么在发酵。
回去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他们顺着石子路往回走,前面剧组其他人一边走一边在聊天,声音在空旷的夜色中,传出去很远,时不时能听到几声狗叫作回应。
段琮之虽然晚饭没吃多少,但心情很愉悦,秦恪陪他参加了一场对他而言毫无意义的婚宴。
他们并肩往前走着,月光在他们身后,段琮之踩着自己的影子向前,眼前的石子路在月色下显得很长很长。
演员跟剧组其他工作人员住的院子不是一个方向,走到半途,前面就没人了,空气中只剩下他们的呼吸声和脚步声。
一片静谧之中,秦恪忽然开口:“查岗?”
段琮之恍然,原来秦恪刚才也在听他们聊天啊,他侧头看了身边的人一眼,还有男人不知道这个?
秦恪还真可能没听过,他没有会跟他开这些玩笑的朋友。
段琮之想了想,用相当直白通俗的话给他解释:“就是不定时打电话问问老公再干嘛,做没做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他说着自己笑了一下,像是酒桌上跟朋友们开玩笑,“要是碰巧没接到,就要做好人找上门来的准备了。”
秦恪没说话了。
段琮之很喜欢石子摩擦的感觉,脚步比平时略重,秦恪不说话,他听着石子砂砾摩擦的声音往前走也不会觉得过于安静。
走着走着段琮之感觉好像有点不对。
他渐渐放慢了脚步,仔细回味自己刚才说的话。
打电话,没接到,上门质问……
这剧情为什么听起来这么耳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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