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中秋惊魂
当天晚上,芷灵去了锦言的房间,垂着眼说:“表姐,我明儿就回家去了。”话里透着不情不愿的意思,还有一丝丝挣扎,一丝丝期冀,是希望锦言能留个话,让她再多住几日。
她才跟二公子搭上话,这么快走了,可不是破功了么。
可,不得不走哇。
本来锦言看见芷灵进来,便心里堵得慌,执意不理她的,可听了她的话,真是又惊又喜,转过脸来:“真哒?”
一言既出,芷灵的眼神暗了暗,嘴轻轻嘟了起来:“是啊,我的病也好了,无谓再打扰你们了。”
芷灵忽然温顺如此,锦言倒有几分不习惯。
芷灵又戚戚然地加了一句:“明年,你别忘了去接我来玩儿啊。”
锦言嘴角抽了抽,艰难吐出俩字:“好……啊。”
锦言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芷灵怎么就乖乖地回去了呢。等芷灵走了,书月掩着扇子走进了,才笑着说出了其中的缘故。
原来,那时锦言离开了柴房,承煜也没有再留,冷着脸走了,芷灵才想起来,袖子里还揣着紫薇花枝子上捡到的龙凤镯呢。于是忙回到了漪兰居,进了西厢卧房掩住门,一路上都很顺利,没被人注意到,芷灵飞快地扫了一眼屋中陈设,心里考虑龙凤镯该藏在哪里才不会被人发现。等回了竹泉村,托人把镯子卖了,能换好多体己。
寻摸了一番,芷灵决定把镯子藏在花瓶里,平时没人会往花瓶里面瞧,刚把龙凤镯从袖子里捞出来,忽听门“吱呀”一声响,芷灵吓得手一个哆嗦,镯子“叮”掉在地上。
“太……太太,你怎么来了?”看清楚来人,芷灵已经吓得结巴了。
虞氏微微扬了扬下巴:“那是什么?”
芷灵往后退了一步,慌忙摆手:“没什么。”
“拿来给我看看。”虞氏的声音轻轻的,但是不许人违抗的意思。
芷灵忸怩了一会儿,却看虞氏的眼神静静流转简直要看进人心里去的,芷灵忍不住头皮发麻,乖乖地捡了镯子,呈给虞氏看:“是我在园子里捡的,准备交给太太去的。”
虞氏淡淡地一笑,执着金镯左右看了看,说:“是李夫人的,你瞧,这镯子内侧还刻了个‘秦’字,那是李夫人娘家姓。”
芷灵要是知道这镯子是侯府夫人的,说什么也不敢拿的。
只听虞氏悠悠又道:“前儿李夫人跟我说,这镯子在连家丢了,许是被人偷了,若拿了人,定要交由她处理。”
芷灵听了脚一软,有了哭腔:“太太,真是我捡的,不是偷来的。”
虞氏点了点头:“我信你,可不代表别人信你,你也知道徐姨娘,正盯着你呢,只要你行错一步,徐姨娘定然不会再放过你了。”
芷灵嘴唇发白,低头眼神飘忽。
虞氏又道:“我和徐姨娘不一样,我不会带你去见官的。”
“我就知道太太菩萨心肠,会放我这一次。”芷灵心里像是乌云漏了一线光。
虞氏瞬而笑道:“我是不会拉你见官,只会放出话去,说你手脚不干净,女孩儿这样的名声一传了出去,后果是怎样你也明白的。”
芷灵乌云压头,不可置信。
虞氏抿起唇角:“我说话,没人会不信。”
若真传了出去,芷灵还怎能妄想嫁入高门呢!汗滚滚从芷灵的额上流下,她急慌慌地说:“表姐会帮我的!”
虞氏挑眉:“我不是言儿,我要治你,言儿也没辙。”
这话没错,虞氏跟芷灵不沾亲不带故,也没受过芷灵的恩惠,也不像连明甫心存愧疚,自然不会对芷灵有半点心软。
“你若自己乖乖地回家去,我便不追究了。否则,我现在就出去宣布,满堂的人可就都知道了。”
芷灵咬了咬牙,说:“行,走就走。”
听书月绘声绘色地描述虞氏如何设计让芷灵一声不吭地走人的时候,锦言笑得捶床:“母亲太坏啦,太坏啦。”
书月温然笑道:“可不是,没想得到太太这般诡计多端,哪里有什么李夫人的龙凤镯,都是太太胡诌的,灵姐儿也不想想,那样沉甸甸金灿灿的镯子,谁家的太太会成日戴在手上,又不是暴发户。”
锦言笑眯眯的:“走了就好,可累死我了。”
八月十五前,芷灵果然就走了,走的时候,虞氏还多给了她十两银子,已算厚待。
中秋家宴,热闹了一天,锦言腰酸背疼,早早回了卧房,皎兮进来服侍 ,见自家小姐躺在**捏着一枚玉佩发呆,时不时还唉声叹气的,皎兮凑近了,知那玉佩不是等闲物,于是问:“哪里捡的宝贝?”
倒把锦言吓了一跳,翻身坐了起来,默了一会儿,小声说:“皎兮,我跟你说,这是承焕哥哥送给我的。”
皎兮拿了玉佩过来,在手中把玩着,点了点头:“很漂亮啊。”
锦言又叹了一口气:“不是说这,听无双讲,这玉佩是承焕哥哥父母的定情物。”
皎兮在锦言的鼻子上刮了刮,笑道:“我家小姐不愁嫁啦。”
锦言脸一红,慢吞吞说:“我想还给承焕哥哥去。”
“怎么?”
“就是觉得,心里发虚。”
皎兮将玉佩还给锦言,一脸不解。
锦言想了想,问:“你觉得,承焕哥哥对我如何?”
“挺好的。”皎兮一口答。
“对锦心呢?”
“也挺好的。”皎兮挠了挠头。
锦言叹了一声:“就是的,承焕哥哥对谁都很好,对我和对别人没什么特别的……”嗫嚅了一会儿,又说:“我一点也感觉不到,他喜欢我。”说着,不好意思起来。
听无双说,承焕喜欢一切精致绝伦的东西,即便是一双筷子、一只杯子也是千里挑一。皎兮说过,自家主子长得丑。即便是不丑,也绝算不上美貌绝伦。要说美貌,锦心那姿容神采,倒有几分倾城的意思。更何况,他俩是一块长大的情谊,怎么就……怎么就能看上她了呢?锦言心里越琢磨,越疑惑。
“那你喜欢三公子么?”
“喜欢吧。”自第一次在雪地里见到李承焕时,锦言就对他刮目相看了。
转眼,皎兮已经灭了灯,戳了戳锦言的脑门:“小丫头,心事别那么重。”
锦言忍不住腹诽:到底谁是小丫头。
真的是心事重,辗转到半夜也不成眠,这时,窗户吱呀一声被推开,跳进一个人影来,锦言腾地坐起身,问:“是谁?”
在锦言要大叫之前,那人捂住了她的口,轻语道:“别出声,是我。”
是锦心的声音。
锦言擦了擦额上的汗,点了一个小灯,轻声问:“你做什么这么晚来?你做什么要爬窗户?我以为是盗贼,吓了我一身冷汗。”
灯光一照,锦言又吃了一惊,锦心穿着一身男子藏蓝衣袍,鹿皮短靴,乌黑的长发用白玉冠扣起,端然是个清俊的小生。锦言的下巴都要掉了:“你打扮成这个样子,半夜潜入我的房里,是为了调戏我嘛?”
锦心秀眉一挑:“想得美。”
“那你来做什么啊?”锦言撑着脸看锦心,瞧她那通身气度,绝代姿容,若真是个男子,那她也许就不会为承焕伤神了。
锦心在桌边坐下,自斟了一杯茶来饮,说:“跟我出去玩吧。”
“出去玩?”锦言眯起眼,锦心才不像那种会因为贪玩而不守规矩的人,其中定然有阴谋,锦言摇了摇头:“不去。”
锦心执着茶杯看了锦言一眼:“承焕哥哥明日就启程进京了,以后再难见他,今夜中秋月圆,我听人说,承焕哥哥在城西明月楼办了一个彻夜通宵的诗会,广宴四方,算是个道个别离,我想去。”说到后来,话里便有了说不尽的不舍。
锦言不知承焕会走得这样急,低头想了一会儿,也很想见他,至少,把那玉佩还给他。
锦心看她犹疑,便放下茶杯,立起身来:“你不去就算了,我一个人去。”
“嗳,”锦言叫住了她:“咱们怎么出去呀?”
连府西墙,是青砖砌成,掩在紫薇花后面,不大引人注意。锦心却知道,有几块青砖是松动的,微一用力便能抽出来,正好能有一个小门,男子是出入不得的,女子身形娇小,出入倒挺方便。
“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换上男装的锦言从墙里爬了出来,不小心撞了头,忍痛问。
锦心格外得意:“我当然知道啦,这门是我做出来的。”
锦言觑起眼:“你经常偷偷出去玩嘛?”
锦心冷冷笑道:“知道的事情多,死得快。”一把便将锦言拽走了。
外边的月亮格外清明,近得如挂在塔楼尖儿一般,那明月楼,便在这塔楼最高一层。“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锦言上着塔楼,便真怕说大了声音,惊着了广寒宫的嫦娥。
塔楼共是七层,月光照过八角窗户,阶梯上森森的,因是寂静,脚步声都格外真切。锦言缩了缩肩:“这里不像是有办诗会啊,你是不是消息错误?”
锦心也勾着头往塔上探,确实是一点声儿也不闻,嘴上仍硬:“作诗自然要静悄悄的。”
一只猫不知从哪里跳了出来,在月光下毛色银白,锦心看着那双蓝绿的眼睛,打了个寒战,那猫凄然地叫了一声,便向着锦心裙子上的蝴蝶扑去,锦心吓得一声惨叫,跌跌撞撞往上快步逃去。
锦言忍不住想笑,边喊着:“你慢点。”声音投入黑暗里,像石子坠入海里的漩涡。
那头没有回应。
锦言手心微汗,小心翼翼地继续往上走着,听见脚下木阶发出的吱呀吱呀声音,忽然站住,心里毛毛的,不知是错觉还是怎的,总觉得没走一步,木阶的吱呀声会响起两遍。
锦言握了握拳头,深吸一口气。
背后有人。
锦言还没来得及喊出一个字,一双长了茧子的大手便从身后伸了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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