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 隐者的决断

作为一家在整个帝国都享有盛誉的斗技场,凯末尔斗技场的赏金斗士们所能得到的奖励之丰厚,可谓不言而喻。即便是如波波卡或者文特这样,在最低一级的荣誉斗士中也没法站稳脚跟的边缘人,每年从斗技场拿到的奖金,也足以让他们的生活大为改观。

而另一方面,凯末尔斗技场的赏金斗士,在每个星球的分部中,数目却是相对固定的。假如某一处分部的斗士们对他们所拥有的赏金斗士数量感到不满,那么他们增加名额的方式就只有一个——到其他星球的斗技场去,打败那里的赏金斗士,把他们的身份牌从那里的荣誉墙上摘下,带回到自己的斗技场来!

对于凯末尔斗技场的斗士们来说,如果能从其他星球的斗技场带回一面身份牌,那将是无上的荣耀。而且,不但那位带回身份牌的斗士会成为整个斗技场的英雄,对这件斗技场分部而言,也是一件极有面子的事情!

当然,从外地的斗技场中带回一面身份牌固然风光,但想做到这一点却不是想象中那样简单。因为凯末尔斗技场每个星球的分部,都遵守着一项牢不可破的传统——一旦斗技场中有外地人出现,必定会受到所有人齐心协力的敌视。

比如说,假如一个本地的见习斗士想要挑战荣誉斗士的资格,那么他将会从目前的荣誉斗士中随机选出一位作为挑战的对手。但假如是一个外地的见习斗士,那么不用想了,他的对手一定会是某位不久前才从精英斗士降格下来,憋着一肚子火气的荣誉斗士先生。

这种感觉,倒是很有点像地球上体育比赛里的“主场优势”——没有人会违反规则,但是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却一定会对“客队”百般刁难。张文在成为凯末尔斗技场卡萨雷斯分部的赏金斗士以来,也曾经不止一次的对付过从其他星球前来的“客队”。

不过,以前出来主持行动的,最多也就是那几位星系斗士。这一次的“客队”竟然连闭关修炼的铁面都给惹了出来,倒是难得一见。所以,张文才特意问起对手的情况。

“是一群实力很强的新人。他们以前肯定从来没有在斗技场生活的经历,也不懂斗技场的规矩。”铁面一边带着张文和莉诺雅向斗技场的顶层走去,一边冷冷的低声说着,“他们总共有五个人,全都是今天早上才在斗技场申请成为见习斗士。在我下来之前,他们已经全部拿到了去四楼的挑战权。”

“哦?这还真是少见。”听完铁面的话,张文也禁不住惊讶的扬了扬眉。他现在终于可以理解,为什么卡萨雷斯分部的赏金斗士们的反应会如此之大,竟然连铁面也站了出来。

正如之前所说,身份牌对于一间斗技场实在是太过重要。因此大多数在斗技场讨生活的赏金斗士,都默认着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在他们到外地的斗技场去挣名声的时候,几乎都是一个人单独行动,两人一起出现的情况都极罕见。

而像今天这样,竟然有五个结伴出现,而且还在一天之内从见习斗士打到行星斗士——这已经不仅仅是在落卡萨雷斯分部赏金斗士们的面子,简直就是要砸他们的饭碗了!要知道,在卡萨雷斯分部,拥有行星斗士头衔的斗士总共也不过有十八人。

“到了!”铁面在四层的大厅外站住,推开了那扇厚重的大门。

凯末尔斗技场四层的格局布置,与一层十分相似。在大厅里,最核心的部分依旧是设置在整个大厅最显眼处的三座擂台。不过,这三座擂台的底座,全是用最上等的海胆石整块制成。比起一层的花岗岩底座来,不但视觉效果更加美观,硬度也不可同日而语。

至于大厅里的其他部分,则都是出自卡萨雷斯行星上一位著名设计师之手。无论是华丽的吊灯,铺满地面的大红地毯,还是带着帝国古典风格的战神壁画,一切都布置的美轮美奂。

不过,当张文和莉诺雅跟着铁面走进四层大厅的时候,他们周围却都没有静雅的意思。弥漫在大厅里的噪声简直就像是菜市场。其中嗓门最大的,还不是那些群情激奋的青年,而是一群上了年纪的老贵族。

这些老贵族的胸前,全都佩戴着一些蓝色或者蓝红相间的勋带。这些勋带也证明了他们的身份——他们全都曾为帝国立下过汗马功劳。在远离帝国中心的卡萨雷斯星系,这些从军队里出来的老贵族们其实就是最受尊敬,也最有权势的一群人了。

即便老贵族们已经上了年纪,但他们显然并没有改掉在军队里养成的火爆脾气。在张文看到他们的时候,他们不但都在大喊大叫,很多人还忍不住离开了座位,愤怒的冲到擂台后面的红色休息区里去了。

而休息区里的几个行星级斗士如今也没有了平时的傲气。在老贵族们的怒火面前,他们不是耷拉着脑袋,满脸懊恼的叹气,就是捏着双拳,愤愤不平的瞪着对面蓝色休息区里的那群对手。

在凯末尔斗技场混了半年,活跃在四层大厅里的行星级斗士,张文大多都已经很熟悉。于是,他很快就将目光从赏金斗士们身上转开,挪到了蓝色休息区里的那群人身上。

这些家伙不简单!当张文第一眼看到在蓝色休息区里互相谈笑的那群“外乡人”时,他立刻便生出了这样的印象。

从那几个人的身上,张文发现了一种特别的感觉。在一个普通的赏金斗士身上,最常见的气质其实就是自信。这是他们经过数十上百场搏杀之后,用无数的胜利积累起来的。可眼前的这几个家伙,他们的一举一动中也透着自信。但他们的自信却与赏金斗士们通过搏杀得到的不同,更像是一种天生而来的优越感。

这种感觉在混迹于斗技场的赏金斗士们身上极其少见,但在扎克斯、克劳德、嘉莉特这些世家出身的贵族子弟身上,张文倒是不时能感觉到一些。

难道他们也是帝国的大贵族出身?这样的话,他们不懂斗技场的规矩倒是可以解释得通了。但他们又是为什么会出现在卡萨雷斯行星?看着蓝色休息区里的那几个身影,张文禁不住皱了皱眉。

而就在张文正考虑那几人来历的时候,四层大厅里的人群已经发现了铁面的到来。两名眼尖的斗技场念术师飞快走过来,将这里的情况如实的播出到了现场的大屏幕上。

铁面的出现让现场的观众立刻一片欢腾。在这间斗技场里,铁面就是当之无愧的国王。即便是美艳如莉诺雅这样的尤物,在这一刻都被众人不约而同的无视了。

一看到大屏幕上的铁面,红色休息区里那几位老贵族立刻站起身,快步走上前来。走在最前面的,是个头发已经有些灰白,左边脸颊上还留着一道长疤,模样看起来有点凶恶的老贵族。这位佩戴着六条勋带的疤脸老头不但是个狂热的战斗迷,在那群老贵族中间,他也相当有威望。张文在斗技场厮混的时候,就经常能在观众席看到他。不过,双方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倒还是第一次。

“铁面,你总算来了!刚才你干什么去了?再这样下去,他们可就要打到五层了!”或许是因为观众身份的缘故,疤脸老头对铁面的态度可没有赏金斗士们那么恭谨。他一边走,就一边神情激动的对铁面嚷嚷着。

跟在疤脸老头身后的,除了那群老贵族之外,还有七八名赏金斗士。而这七八人中,除了张文十分熟悉的几位年轻行星斗士之外,还有两个明显与众不同的武者。他们两人之中,一位与铁面的年纪相仿,穿着一袭青色正装,领子则高高竖起,将面孔遮住了大半。另外一位则是个长着大大的酒糟鼻,头发乱也蓬蓬的老头。

在看到铁面身后的两人时,走在前面的老贵族和赏金斗士们几乎都是对张文一扫而过,然后在莉诺雅身上惊艳的停留不少时间。只有那个竖起领子的青衣武士和酒糟鼻老头,在看到张文时对他微不可见的点头致意了一下。

“铁面,你刚才不是说去找人吗?这两位就是你找来的帮手?”走到铁面身边,疤脸老贵族也收回了落在莉诺雅身上的目光,再次大声问道。

“他们是‘隐者’的朋友。”铁面给疤脸老头的回答很简单。

“啊?隐者也来了?”疤脸老头先是兴奋了一下,但很快却又犹豫着摇了摇头,“不行!铁面,不是我看不起隐者,但隐者的实力比双头狼也高不了多少。他想对付那些人恐怕很难!”

“怎么回事?”铁面立刻将视线转向了赏金斗士中一个被两人架着,脸色有点苍白的男人。他就是刚才疤脸老头提到的双头狼。

“抱歉。铁面,是我给卡萨雷斯人丢脸了。”双头狼轻轻摇了一下头,眼神中带着几分说不出懊恼。

虽说在帝国的确是强者为尊,但一个在斗技场混了十年以上的高级斗士,竟然输给一个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连毛都还没长齐的青年,实在是让他在同行们面前抬不起头。

“算了。铁面,小狼尽力了。”面孔隐藏在领子里的青衫武者轻轻拍了一下双头狼的肩,继续冷冷说道,“那帮家伙下手很重。小狼最近这一两个月恐怕都没法再上场。”

“哦?”铁面皱起眉,锐利的目光在众人身上迅速转了一圈,“老酒鬼,知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什么来头?”

“不知道。从来没在斗技场见过他们。”酒糟鼻老头耸了耸肩膀。

“看他们的模样,好像不是常来斗技场的,倒像是从帝国哪个大世家出来的贵族。”青衫武者则若有所思般自言自语。

“嗯,修罗应该说的没错!”接着,赏金斗士和老贵族们便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刚刚被铁面带入大厅的张文和莉诺雅则被冷落到一旁。

不过,张文和莉诺雅并没有在意疤脸老头和众赏金斗士的忽视。他们反而向旁边让了让,走到一个不引人注意的地方。

“那些人的确不是斗技场的常客。”停下脚步,莉诺雅小声对张文说道。

“哦?你怎么知道?”看着莉诺雅的表情,张文心中一动。

“呵呵,张老师就别明知顾问了吧。你难道还没猜出来吗?在这个节骨眼上,凑巧会出现在卡萨雷斯的高手,除了他们还会有谁?”莉诺雅微微一笑,风情万种的白了张文一眼。

“果然。这么说,他们就是泰密斯学院体术系的访问团了?呵呵!这帮家伙还真是悠闲,一点都没把阿尔米修斯学院的体术系放在眼里啊。”张文讥诮的说着,翘了翘嘴角,“不过,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喏!看见他了吗?那个家伙去年就是他们的带队教师之一。他叫道格拉斯。听说,他在十三岁的时候,就突破了六阶的门槛,成为泰密斯学院体术系公认的天才。十八岁的时候他以七阶顶峰的实力从泰密斯学院毕业,当时在帝国几大学院里可是惹来了一片惊叹。去年的时候,他进入八阶精英级顶峰,距离九阶只有一步之遥。呵呵,去年的时候,念术系的不少老师都在说,有这个家伙在,我们阿尔米修斯学院的体术系恐怕三十年之内都翻不了身。”莉诺雅抬起手,对张文指了一下对方的五人组中站在最中间的一个金发男人,向他小声的介绍起对方的来历。

张文当然能听出来,莉诺雅刚才的那番话虽然明着是在向他介绍对方的身份来历,可她也没安什么好心。如果张文是个像辛教官那样的火爆脾气,听到近在咫尺的美女如此欣赏一个泰密斯学院的对手,恐怕早已经气得恨不得冲上去跟对方打个不死不休了。

不过,虽然张文识破了莉诺雅的小花招,但他并没有打算戳穿。既然莉诺雅喜欢玩游戏,张文也乐得奉陪。归根结底,张文的骨子里本来就是一个喜欢冒险、刺激与征服的男人。

“莉诺雅老师,你这么夸奖从泰密斯学院来的对手,就不怕我们阿尔米修斯学院的体术教官们吃醋么?”张文带着几分真假难辨的怒意反问。

“张老师,你可别冤枉好人。”莉诺雅笑吟吟的摇头,“那些话并不是我说的。而且,我倒是觉得,道格拉斯虽然厉害,但我们阿尔米修斯学院也未必就胜不过他。”

“呵……”张文微笑了一下。他刚想再开口说话的时候,却发现众赏金斗士们已经结束了讨论。大厅里的钟声再次响起,新一轮的角斗开始了。

在那几名外乡人和赏金斗士中各自走出一人进入场地后,周围的观众们立刻就将目光转向了比武的擂台。老贵族们也骂骂咧咧的回到了各自的座位,伸长了脖子等着角斗开始。

“刚才我们说的你都听到了?”铁面回到张文身边,低声问道。

“差不多。”

“今天的对手是有备而来。我的判断失误了。现在双头狼已经没办法再上场,这一层只剩下隐者或许和他们有一拼的实力。你确定要和他们交手?”铁面的表情与刚见到张文时没有什么区别,但在他的声音里,却多出了一股令人无法忽视的怒意。

那几个泰密斯学院来的教官无视斗技场的传统,肆无忌惮的上门踢场,这铁面还勉强可以容忍。但是,他们对斗技场的赏金斗士们下狠手,这就触动了铁面的底线。

“呵呵,你怕我也会变成双头狼那样?”张文笑着反问。

“没错。我知道阿尔米修斯学院接下来还有重要的任务。如果你不愿意出战,我可以帮你去对修罗和老酒鬼说。他们会理解你的处境。”

“不必了。”张文摇了摇头,“无论如何,多谢你的好意。不过,隐者既然已经来了,怎么可能只是站在旁边看热闹?就算是独木难支,隐者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外乡人在他的地盘上撒野。”

“这么说,隐者下定决心了?”

“嗯。我比任何人都了解隐者的为人。该是他的责任,他还从来没交给过别人。”

“好!这一层就交给你了,狠狠教训他们。”铁面冷冷说着,显然动了真怒。

“哈哈!这还用你说?”

“你自己也要小心。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就退下来。等他们上五层的时候,修罗和老酒鬼会等着他们的。”

“呵呵!我知道。对了,待会儿你们帮我一个小忙。我在下面有三个学生在进行特训,帮我给他们安排几个像样点的对手。”

“没问题。”看到擂台上的比赛即将开始,铁面摆摆手,先一步回了主队的红色休息区。

听铁面与张文说到现在,莉诺雅当然不会还不明白,两人嘴里的那位“隐者”,其实就是张文本人。

“张文,你真的不怕受伤?”等到铁面走得稍微远了点,莉诺雅这才好奇的向张文询问。也许是太好奇的关系,这一次莉诺雅直接叫出了张文的名字。

“呵呵,你刚才不是就问过我这个问题了吗?我的三个学生为了跟泰密斯学院的比赛,还在楼下冒着受伤的风险特训。如果我这个当老师的听到泰密斯学院的名字,竟然连上场的胆子都没有,以后还有什么脸给他们上课?”张文随意的笑着耸了耸肩,也不管莉诺雅的反应,便随着铁面向远处走开了。

“等等!”莉诺雅也快步跟了上去。

此时,莉诺雅的兴趣已经完全被张文调动起来了。几天之前的学院祭上,张文所展示出的实力就已经让莉诺雅充满好奇。他明明只拥有五阶的战能,却可以赤手空拳,击败两个手持兵器的同阶对手!莉诺雅实在是很想知道,张文在面对真正达到七阶、八阶,战能远远超过他的对手时,究竟还能被逼出什么本事。

不过,莉诺雅最后还是没能追上张文。因为她还没跑出两步,就被叫住了。“莉诺雅?”站在蓝色休息区里的道格拉斯一眼就将莉诺雅认了出来。

很显然,莉诺雅既然都能记得他这个泰密斯学院的天才体术教师,道格拉斯就更没有道理会忘记莉诺雅这位性感美艳的“阿尔米修斯珍珠”了。

“哦?道格拉斯老师?”莉诺雅只好停下脚步,笑着叫出了他的名字。

“真的是你!莉诺雅,你怎么会在这儿?”道格拉斯满面春风的笑着对莉诺雅询问。

“怎么,我不能来吗?道格拉斯老师难道忘了,我可是个标准的角斗迷。”即便莉诺雅急着追上张文,但是在与道格拉斯说话时,她身上的风韵依旧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哈哈!怎么可能?我这辈子还从来没忘记过什么事情。”道格拉斯笑着微微扬起了下巴,“我只是觉得,你应该还在忙着与我们泰密斯学院的念术比赛才对。”

“是啊。我也是偶然有空,所以就过来看看。”莉诺雅随意的说着。

“哦?你只是偶然来一次,竟然就能碰到我。这么说,我们可真是有缘分!”道格拉斯愈发兴趣十足的对莉诺雅笑了笑,又看了一眼擂台,轻蔑的摇了摇头,“可惜,这里的比赛没什么看头。过一会我们拿到下一层的挑战权,我就带你上去。那里应该会有一些配得上当我对手的斗士吧。呵呵,你要是真对角斗有兴趣,到时候我可以帮你做一次现场分析。莉诺雅,能听到我做现场分析的机会可不多,你不会想错过吧?”

“呵呵……”莉诺雅微笑着扫视四周,却发现她已经失去了张文的踪影。这不由让莉诺雅心底燃起了一丝怒意。

在阿尔米修斯学院,多少人追着想要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可她今天这样委屈自己,对张文这家伙曲意逢迎,最后他竟然还这么不理不睬的把自己丢下了。

“当然!”莉诺雅很快就改变了主意,满面笑容的对道格拉斯点了点头。

“跟我来吧。”道格拉斯满意的带着莉诺雅回到了他们的蓝色休息区。

与此同时,双头狼之外,四层行星斗士们的另外一位精神领袖——隐者,也走进了属于主队的红色休息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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