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以酲开门出来的时候,习隽野在自己的房间贴着门留意动静,别的没有听到,只听到一声重重关门声。
习隽野有些纳闷儿,轻轻打开门,往外看了看,原本放在地上花已经没了,只剩一团皱巴巴的纸。
习隽野没在意,觉得夏以酲既然收了花,就是接受他的道歉了,心里这个坎儿放下,觉得自己这事儿干得不错。
送礼嘛,肯定要送对方喜欢的,像之前花那么多钱给何萱买的礼物还没用上,这个事儿习隽野每每想起来就一阵肉疼。
他与夏以酲的矛盾得到圆满的解决,习隽野神清气爽,终于可以心安理得地理得地睡个好觉。
习隽野自认为自己的是直的,但并非是那种无脑认死理的直男。
虽然之前确实有点……但也是基于妈妈受到的伤害,对他的心理也造成了影响。
他给夏以酲道歉并非真的理念转变的如此快、也并非觉得自己去检查身体做错了。
哪怕到现在他仍然认为自己没错,哪怕是男女之间上个床都需要以健康作为前提,更别说同性恋本就是HIV的高发群体。
他害怕生病没错,检查身体也没错,但是这件事与他之前恶劣的态度糅合在一起,确确实实的伤害到了夏以酲,这就是问题了。
就算是朋友之间无心的一句玩笑伤害对方也是需要道歉的,何况夏以酲被他惹哭了这么多次。
所以这个歉,道得合情合理、道得很有必要。
由于之前兼职的关系,习隽野常常熬夜,作息暂时没能这么快的调整过来,这会儿躺在**睡不着,睁眼瞪着天花板思考人生。
本意是思考毕业后是继续留在南都市,还是为了方便照顾爸爸回去工作。
或许是最近和娘娘腔闹出的事情太多,想着想着,当初妈妈被骗婚的这件事从纷乱的思绪中突兀地冒出来。
以前习隽野嫌弃这件事恶心,加之又对妈妈造成了重伤,很避讳去想或是提起这件事,所以自从妈妈和那人离婚后,他有意地忘记这件事。
因为一旦想起,习隽野不可避免地会再体验一次得知这件事的恐惧———那是比得知爸爸患了尿毒症更崩溃的心情。
但如今骤然想到这件事,倒没什么格外异样的情绪,大概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难以忘却的刻骨绝望慢慢地淡去,不会再有以为的失态和痛心,反而能够从中抽离,站在上帝的角度来理智地分析这件事。
习隽野想到这段时间和夏以酲的相处,突然意识到……其实自己对同性恋这个群体的厌恶全部都来自那位“后爸”。
早在很久,应该追溯到初高中,正是青春期萌动的时候,习隽野就知道同性恋的存在,因为在高中的时候,他就不止一次看到班长和隔壁班的校霸在小树林里接吻,耳鬓厮磨、卿卿我我。
那会儿他无感,至少没有像现在这样无比的厌恶,当时他是学习委员,经常会和班长在一起去办公室帮老师处理作业什么的,能够如常的对待班长、像对待寻常的朋友一样。
甚至哥们儿跟他讨论这件事的时候,他秉持中立态度,让哥们儿少管人家的事情。
直到“后爸”这件事东窗事发,妈妈绝望又崩溃的样子几年来都在他脑海挥之不去,是同性恋造成了妈妈如今心如止水、不相信真情的样子。
他是应该恨的。
可是应该恨谁?
———是“后爸”还是整个同性恋群体?
恶心的究竟是同性恋,还是试图隐藏在“正常人”之中、极个别的肮脏人心?
【“我们有什么错?”】
【“我们会对同性产生感情错了吗?”】
【“真的就这样令人不齿吗?”】
夏以酲痛哭流涕的质问犹在耳畔,习隽野一阵耳鸣,心烦意乱地翻身用枕头捂住脑袋。
·
翌日,闹钟吵醒了习隽野,今天上午有课,他摁掉铃声后下床洗漱。
习隽野作为一个当代懒惰又直男的大学生,一向是怎么方便怎么来———被子从来不叠,脏袜子会攒起来到一大堆再洗,**也是;他对穿搭这方面没有任何需求,在批发城买来的一百件黑白T恤和二十条黑裤子,以上便是他整个夏天的服饰,再稍微对夏天尊敬点的话,太阳大了会戴个鸭舌帽。
他随手从柜子里拿出衣服和裤子套上,打着哈欠走出房间,看到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夏以酲从厕所里出来。
这是这些日子以来,习隽野第一次见夏以酲早起,那精神面貌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过的,身上那件绸缎面料的印花T恤,倒贴习隽野钱都不会穿,恨不得把整个夏天的花都印在上面似的。
花是花了点,但是夏以酲很白,并非常年不阳光的假白,皮肤细腻光泽,长得柔和漂亮,完全Hold住这件衣服。
习隽野的审美对这件衣服不敢苟同,想到夏以酲收了花等于接受了道歉,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得到了缓和,于是清了清嗓,准备友好地打个招呼。
谁料夏以酲率先冷哼一声,本来挺高兴的神色在见到人后立马变得面无表情,越过这个人直接回房,不客气地关上门。
习隽野:“?”
什么情况?
他没感知错的话,刚刚那娘娘腔是在给他甩脸色?
不是收花了吗?还看了卡片,还有什么不满的?
不满就别收呗,又收了花、又不乐意是什么意思,当婊子还立牌坊,这年头同性恋都这么做作又矫情吗?
习隽野懒得搭理,进洗手间洗漱,刚踏进去就闻到一股浓郁但又好闻的味道,不想普通身体乳或者护肤品那样甜腻的香味,而是比较高级、清冽气息,难以形容,似乎有一点薄荷的清爽,又带着花香淡雅,再仔细问又会发现尾调有一些植物的苦涩。
———刚才夏以酲经过他的时候也是这个味道。
哪怕习隽野身为直男的都觉得挺好闻的,他的视线落在洗手池上的一瓶精致的瓶子上,白色的喷漆,上面印着一串他看不懂的字母,排除了英文的可能,整体看上去精致又贵气。
习隽野妈妈的生日快到了,他不擅长送礼,对长辈更是。
他绞尽脑汁都不知道送什么,网上的主意这些年都用的差不多了,实在没点儿新鲜的东西。
这会儿这个味道突然脑中闪过一个想法,或许可以送妈妈香水,她又一向是很精致、追求品味的女人,这个肯定比以前他送的按摩颈套、泡脚桶更讨妈妈欢心。
只是习隽野对这种东西一窍不通,不知道牌子、也不了解味道,如今骤然一闻就觉得眼前的好闻,打算记下牌子后去网上搜一搜。
出于礼貌,习隽野没有擅自动香水瓶,让它原封不动的待在原地,但为了方便看清字母,他俯身去看。
好巧不巧,这时候夏以酲的房门打开,他应该是想起来自己落了东西打算拿来,结果没走几步就正好看到“习隽野弯着身子偷闻他香水”的场面。
习隽野僵住:“……”
夏以酲:“……”
空气凝固了半分钟,诡异的尴尬在厕所蔓延。
习隽野缓缓站直,干咽了一下,思索着该怎么解释:“那个,我就是……”
“是我错了。”夏以酲看着他摇了摇头。
习隽野额角一跳:“什么?”
“我以前只觉得你是个傻逼直男,”夏以酲的表情犹如吃了几顿屎一样,“没想到你他妈还是个变态!”
作者有话说:
夏:闻香水=闻我身上的味道
傻逼直男真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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