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阎夜自从那一天跑出去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在那间石室不知道呆了多少天,直到寒垣打开厚重的石门,站在那里对我说我可以走了,我才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我猛然起身,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都有些颤抖:“阎夜呢?”
“他让我给你说,这一次,他不想再输了。”
“什么意思?”
“你明白的,不是么?”
最终还是回到了沧雪宫。
寒冰山的天空总是铅灰色的,透着压抑的冰冷。
仰头看了看天,冰冷的空气扑打在面上,感觉有些不真实。我还活着,我没有消失,本是好事,可我如何也高兴不起来,阎夜做的事,是我从来没有想过的,要说他单单只是因为“不愿再输”而甘愿自己消失的话,谁会信?
而这个中缘由,我清楚。
四大邪神像是知道我会回来似的,都站在宫门前。
宫门内赤瑕的身影闪了一下,就不见了踪影,琴月一脸忧心地站在旁边,过了好久才开口:“主公,少主最近有点怪怪的,您还是去看看他吧。”
我转过头看他:“他怎么了?”
“前几日他跟着焱魂他们一起去慕雪宫找绯弥,回来后就变得好奇怪,还说……”
“说什么?”
“说他再也不想看到您。”
我摇摇头,无奈地笑笑。不知道他又在闹什么别扭。
推开赤瑕房间的门,他正在把柜子里的衣物还有他收集的那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往包袱里面塞。我敲了敲门,他没有理我,于是我只好走到他身边,摸摸他的头:“又怎么了?”
他侧头避开我的手,不耐烦地走到另一边,抓起桌上的东西就往**扔。
我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在生哪门子的闷气。
他捆好他那硕大无比的包袱,就往门口走。我快步追上他,抓住他的手臂:“赤瑕,你再这样我要生气了!”
他用力**手臂,我抓得死死的,不给他挣脱的机会。他于是抬眼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你放手!恶心!”
我皱了皱眉,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加重:“什么?”
“我说你恶心!你放开我!”
——啪!
这是两百多年来,我第一次打他,他捂着脸,有些吃惊地看着我,然后又露出那种嫌恶的目光:“你有什么资格打我?你这个男不男女不女的怪物!”
他怒气冲冲地看着我,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将包袱往我身上一扔,就快步朝门外跑去。
我呆在原地,看着自己微微有些泛红的手掌,眨了眨眼。
终于还是知道了么……
琴月说,他是因为去过慕雪宫才变得这样。
琴月进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没有点灯,室内一片漆黑,窗外竟连一丝月光也没有。
虚掩的门被琴月推开,行廊上微弱的光线射了进来,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主公。”
我动了动僵硬的脖子,抬眼看了他一眼,又将头垂下。
“主公,少主走了。”
我点了点头,叹口气,走到赤瑕的床边坐下,伸手轻轻抚过他曾经睡过的地方。
“他去了慕雪宫。”
我以为他会去浴雪谷,没想到,却是去了慕雪宫。
我没有说话,摆了摆手,听到琴月细微的叹气声,然后他便退了出去。
我没有去找赤瑕,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只希望他冷静下来后,还是可以原谅我。
我在赤瑕的房间呆了一夜,一夜无眠。
由于一夜未睡,脑袋昏沉沉的,第二天早上我从赤瑕的房间摇摇晃晃晃到我的房间。
光影流泻,斑斑驳驳洒了满屋,真是难得的好天气。推开里间的门,手上的动作随着视线的凝聚停滞,因为我看到了站在已经大开着的窗前的人。
赤发红衣,冰肌雪肤,他背光而立,面容隐在暗处,脸上的笑,只依稀可辨。
那一瞬间,空气仿佛凝结,时间好似停驻,看着眼前熟悉的身影,鼻根忽然有些发酸。
我深吸一口气,跨进门内,还未开口,他就说话了:“是不是很失望?”
我顿足,蹙眉看他。
他朝我靠近一步,脸上依然挂着笑,笑容却不达眼底:“看着我还活着站在你面前,是不是很失望?”
喉间哽塞,我张了张嘴,突然发不出任何声音。
因为我知道,这个时候,辩解什么也只是徒劳。
他走到我面前,凑在我耳边戏谑道:“哦不,你应该很高兴才对,因为有两个傻子愿意为了你去送死。只是,你也没有想到,死的会是他,露出那种表情,你是在为他伤心么?”
没想到他竟然会说出这种话,那一瞬间,愤怒盖过了心口的疼痛。
“滚。”我握紧双拳,指甲嵌进手心,压抑着呼吸,快要支撑不住。
他侧过脸,微凉的鼻尖擦过我的脸颊:“你叫我滚?凭什么?”
“就凭这里是沧雪宫!”
“沧雪宫?沧雪宫是我为我爱人所建,你是么?”
“你不要太过分!”
“我过分?你勾搭我弟弟,让他为你去送死,你说我过分?”
我几乎是控制不住地一拳挥向他的下巴,他跄踉着后退几步,揉了揉被我击中的下巴。
“我胜蚩做事,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从来都是无愧于心!我堂堂正正地做妖,只有你会将我想得如此不堪,再纠缠下去又有什么意思?!”我急促地呼吸,气得全身发抖,我上前几步揪住他的衣襟就将他往门口拖,“你给我滚!你现在就给我滚!从今以后,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手腕突然被他扣住,力气大得似要将我的腕骨捏碎。
他稳住身型,我拽了几下拽不动,只能拿眼睛使劲瞪他。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从今以后,你不光可以看到我,而且还只能看我。”他微微扬起下颚,眯着眼睛看我。手指被他一根根掰开,指骨几乎给他捏碎。他只手握住我两个手腕,将我往他怀中一带,一拳击中我的腹部,我痛得蜷起身体,额上冷汗涔涔而下。下一刻,胸口又遭到重击,被挤出胸腔的空气呛得我剧烈地咳嗽起来。
我的力气不如他,近身肉搏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况且,现在两只手又被他紧紧抓住,我根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地。
我费力地抬头瞪他,眼泪都给我瞪了出来。
“不要用这种委屈的眼神看我,我只是要让你认清楚,不止这沧雪宫,就连你都是我的!”
说罢,他抬起手,五颗只有寸长的金色晶钉出现在他的手中,他看着手中的晶钉,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再也无法压制住的愤怒几乎将胸口炸开:“你要做什么!”
他盯着他自己的手心,似是在自言自语:“锁魂钉,你应该听说过,只要将它们分别钉入你的四肢和心脏,灵力即废。”
“你想废了我的灵力?”
“不是想,是要。”
试问有谁见过没有一丝灵力的一山之主?这意味着什么,已不言而喻。
我怒极反笑:“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除了我,不会有人知道你没有灵力,你在寒冰山的地位依旧稳固。”
我咬了咬牙,将怒火压下,放低了语气:“绯弥,你真要这么做?”
他看着自己的手心出神,很随意地点了点头。我试图挣脱他的钳制,他却将我的手扣得更紧。
然后他手上突然用力,只觉得天旋地转。我晃了晃脑袋,力图使自己保持清醒:“你会后悔……”话还未说完,我眼前一黑,便没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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