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以酲进办公室时,夏父正低头看桌上的文件,那是他下一个主推产品的策划案,平时没人会随便乱动他的东西,乱七八糟的稿子堆在桌上,看似杂乱无章,但有他自己的规划。
夏父听见动静后抬头看了夏以酲一眼,哼了一声,“这是你做的?就这些东西,我公司里的实习生都不会做成这样。”
夏以酲处于礼貌给他泡了杯茶,“我不是你公司里的实习生,你也用不着拿那套来数落我。”
夏父很是不满:“我主动来看你一次,你就这个态度?”
夏以酲好似听到什么天方夜谭:“您也知道加个‘主动’?我的亲生父亲五年才施舍性的看我一次,我需要感恩戴德,跪下来谢恩吗?”
“你这是什么话?!”夏父一巴掌拍在桌上,“这是你应该对我的态度吗?这些年来我什么时候来看过我?!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爸爸?!”
这五年来夏以酲和夏家基本没有联系,他很忙,没功夫去对着父亲和养母挤笑脸,之前和夏澍荣关系还不错,但自从这个弟弟上初中变得更忙之后,关系也慢慢淡下来。
而且不知道乔菁给夏澍荣说了些什么,好几次夏以酲给他打电话,明显感觉到弟弟语气里的冷淡疏离,后面他也就不打了,只是逢年过节会收到一句类似群发的问候语。
曾经缠在他后面一口一个哥哥的小屁孩儿已经消失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再好的关系也会淡下来,何况是一个同父异母的兄弟。
没了夏澍荣这个“媒介”,夏以酲和夏家的关系完全冷淡下来,那个家里没人疼他也没人要他,他不需要这样的亲人。
所以夏以酲听着夏父这些话觉得好笑,坐在一旁的小沙发上,叼着烟狠狠地吸了一口,白雾朦胧,“我对您需要什么态度?您又管我死活了吗?当初我从你们那里搬出来,你冻结了我的所有卡,想逼我低头,那些卡至今也没解开。当然,我不是在乎你那点儿臭钱,现在我自己也能挣。不过你从来没有担心过你大儿子在外面吃不饱穿不暖的,有点什么意外?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在派人盯着我,怕我做出什么给夏家丢脸的事儿。说到底我也是你儿子,你怎么想的我能不知道?”
这些年来夏以酲成熟了不少,在鱼龙混杂的圈子里打拼,不像以前那样有点什么委屈就藏不住情绪全部写在脸上,语气冰冷,目光没有一丝感情,可眼睛还是有些轻微发红。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今天来的目的,”夏以酲说,“您不是一向觉得我在外面不男不女的搞这些东西给您丢人吗?以前屈尊降贵的来和我见个面都偷偷摸摸的只敢在车里说话,如果不是我发了公开恋情的视频,你会来我这里?”
说到这,他讥讽地勾起唇角,“想必您去我住的地方守株待兔了两三天吧?实在等不到了,只好来这里找我。”
夏父也是在商场混了大半辈子的人了,被儿子戳破心思也不恼,常年身居高位,哪怕坐在办公椅上也是微微仰着头,睥睨地看着夏以酲,“你究竟有没有羞耻心?你发那些东西就不觉得害臊吗?”
夏以酲觉得奇怪,“我为什么要有羞耻心?您当年趁着我妈怀孕在外面养小三怎么没羞耻心?我妈死了你马上让小三上位,那时候怎么没想过什么羞耻心?”
夏父的脸色终于变了,眼角跳了跳,“你……知道了。”
“是。我早就知道了,很早以前,比你想象的更早。”夏以酲把烟头摁在烟灰缸里,苟着背的姿势让他的领口往下坠,鲜红的吻痕从锁骨往下延伸,“您别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没有不透风的墙,您敢做就应该不怕人知道是吧?您也别觉得我丢脸,毕竟我从小就没妈教,既然当初您没有想着管我,现在我喜欢男人也好、穿裙子化妆也好,您都管不着。我早就不是夏家的人了,你只有一个儿子,夏氏只有一个小少爷,我很清楚不是自己。”
夏父脸色依然很冷,锐利的目光中透着一丝复杂。
他驰骋商场这么多年,自然看得出来自己这个儿子不一样了,当年他就是欣赏夏以酲母亲的清高和傲气,夏以酲全然继承了他妈妈的性格。
当年夏以酲没有因为拮据的生活来向他低头,如今更不会。
夏父看着陌生的儿子,冷声说:“那个男人,是当年给小荣补课的老师吧?当年你们就好上了?”
夏以酲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你都查到了还问我?”
“他妈妈精神有问题,他也在看精神科和心理医生,”夏父说,“你找男人找精神病?夏以酲你是不是脑子也出问题?”
夏以酲说自己的事儿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听到他这么说习隽野情绪有些失控,“这个轮不到你来操心!他不是什么神经病!他很好,比你们任何人都对我好,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没资格插手我的事的人。我就是今天出去被车撞死,也轮不到你替我收尸!”
夏父见他这样,倒是笑了一下,讥讽地说:“夏以酲,我和你是法律上的父子,就算你不认我又怎么样?你如果死了,只有我替你收尸,因为我是你的父亲,你流着我的血。你和他名不正言不顺,法律都不认可,你还指望和他天长地久?”
夏以酲呼吸急促,手掌用力握拳,他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按耐着想打人的冲动。
情绪的产生和心理息息相关,夏父说得全是实话,不论夏以酲怎样想和夏家切断联系,可是他们体内流着一样的血,父子关系可以断,却割不掉。
夏父看了一眼时间,起身扣着西装,“你觉得自己遇到了真爱吗?呵,别太理想化了,男人和男人之间玩玩就行了,还想着白头偕老吗?你还是太年轻了。其实你能做出这样的成绩,我还是挺欣慰的,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你是我的种,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夏以酲咬牙切齿:“你别恶心我了。”
胃里翻江倒海,他想吐的厉害。
“我今天来这里就是想告诉你,你要执意和男人在一起,在网上继续抛头露面都无所谓,但别和夏氏扯上什么关系,我丢不起这个人。不过如果你想通了,决定回来,我也随时欢迎。家大业大,也不差养你一个。”
夏以酲的喉结滚了滚,忍着背后冒的冷汗,一字一顿地说:“夏峥,我就是死也不会回夏家。做你的儿子,是我这辈子的污点。”
夏父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开门而出。
人一走,夏以酲就冲进洗手间吐了,冷汗大滴大滴的往下流,胃像是被手狠狠捏住似的的,又疼又痛,呕吐的反应逼出了生理泪水,耳朵里涌入海水似的,阵阵耳鸣隔断了个外界的联系。
他狼狈的摸索着冲水键,汗水流进眼睛刺的生疼,控制不了的干呕折磨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耳鸣渐渐消退,脚步靠近,紧接着夏以酲被人抱住了,熟悉的怀抱驱散了身体和心理的冷意,干燥的大手一下下摸着他汗津津的背。
夏以酲靠在习隽野的怀里,唇色苍白,脸颊湿湿的,眼泪汹涌的往下,哑声道:“习隽野……”
“嗯,”习隽野搂着夏以酲的手收紧,亲了亲他冰凉的额头,“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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