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飞扬一愣,他的七伤拳学自楚依依赠送的七伤拳谱,那可说是他们之间的定情之物。转眼望了楚依依一眼,见她闻言脸上也是晕红一片,也正好向自己望来,眼中即有羞涩,也有几分期待,对视一眼马上低下头去。见此模样,心中不禁想道:小依对林兄只是兄妹之情,感情之事本就来不得半点勉强,我与小依才是两情相悦,我也说不上是横刀夺爱。男子汉敢做敢当,本来我就有准备向楚伯父挑明此事了,不如乘此说出来,林兄纵是伤心难过,希望也只是一时,总好过他抱着希望,纠缠不休下去。想至此,挺胸说道:“不瞒林兄,小弟的七伤拳学自楚伯父留在小依那的七伤拳谱。”接着不待林伟腾做出反应,又向楚万千道:“楚伯父,小侄与小依此番上明教一是为了迎回楚伯父,二是有一事要求伯父应允!”
其实林伟腾那话一问出口,连他自己都后悔了,楚万千两年来身在明教,若不是楚依依传他七伤拳,刘飞扬又从何学来!刘飞扬不是情义拳中人,楚依依传他拳法,其中意思已是不言而喻。林伟腾和楚依依青梅竹马长大,面对这个从小体弱娇柔的小师妹,那是情根深种,情义拳上下也是无人不知。楚万千也甚是中意林伟腾,若不是当时楚依依病体每况愈下,楚万千早让二人完婚了。林伟腾武功大成,一心上光明顶要救回师傅,也是希望借此得楚万千应允,答应他与楚依依的婚事。他绝没想到的是,上了这光明顶,却看到楚依依和刘飞扬间种种异样,楚依依看刘飞扬的神彩,便与之前自己看她的眼光并无分别,而这时他才发现楚依依看他,从来只是师妹对师兄间的那种眼色,绝没参合男女之情。
要说林伟腾为人也是光明磊落,稳重又兼意气过人,也是铁峥峥一条汉子。只是情之一道,从来最是磨人,林伟腾也是不例外,对刘飞扬已隐隐生出疏远恼恨之意,这也是刚才讲到独孤时,对和刘飞扬关系密切的独孤语出不忿的缘故,古有爱屋及乌,他是恨屋及乌了。七伤拳谱本是楚家之物,而刘飞扬对楚家及情义拳都有大恩,楚依依便是把七伤拳谱送给刘飞扬也不足奇怪。只是又听刘飞扬对楚万千所言后,心中隐隐生出一阵恐慌来,却是说不上半句话来。
楚万千道:“贤侄有话请说,老夫无不应允!”
刘飞扬闻言忽地直挺挺跪在他的身前,说道:“请楚伯父将小依许配给小侄!”
此言一出,三人皆是大惊,只是各人面上神色各异。楚依依先前听刘飞扬求楚万千应允一事,已隐隐猜出与己有关,只是绝没想到他竟当场求婚,闻言心中砰砰急跳,喜悦甜蜜不已。只是她终是少女脸薄,心中喜是喜极,面上却也挂不住,通红如烧,以袖遮脸,飞快望了眼刘飞扬,又对楚万千说道:“爹爹,女儿先出去了!”飞快奔出屋去。
林伟腾望着楚依依奔出屋外,张嘴欲喊,却被自己硬生生压了下去,转而望着刘飞扬,阴沉着脸,又是愤怒,又是震惊,却也有几分佩服。
楚万千见刘飞扬下跪,已是慌了手脚,只是刘飞扬动作奇快,说的话更把他惊在当场,他也绝没想到刘飞扬竟当众求婚,震惊不已,一时竟忘了扶他起来。刘飞扬不是别人,他还不知道刘飞扬救了他情义拳满门的事,却也深深感激刘飞扬医好楚依依,更救了明教上下。何况光明顶广场上时,他已知爱女和刘飞扬已是互生情愫,而刚才爱女的举动,他又如何不知,那是万分喜悦下羞得跑了开去。他爱女至深,当然是盼女儿有个好归宿,刘飞扬无论武功人品都甚得他满意,只是原本在他心目中,林伟腾稳重重义,又对女儿爱护有加,本也是上佳的女婿之选。一时间他竟是左右为难说不出话来。
刘飞扬又道:“小侄也知自己唐突之至,只是我对小依一片赤诚,望楚伯父应允!”
楚万千这时才伸手拉起刘飞扬,说道:“贤侄先请起来,你的心意老夫已是明白。”又望了一眼林伟腾,心中暗叹一口气。
刘飞扬不敢用力,顺着他上提的手臂站了起来,也知楚万千这么说,那也是顾虑到林伟腾的感受,说道:“小侄孟浪,还请楚伯父勿怪。但小侄所说句句真心实意,望楚伯父明鉴!”
楚万千沉吟道:“贤侄人品武功,老夫也是欣赏不已。只是老夫就一个女儿,为了她日后幸福着想,也不便轻率行事,容老夫斟酌后再行答复吧。”
刘飞扬恭恭敬敬地说道:“小侄明白。”
林伟腾在旁听着二人一言一答,却插不上半句话,只觉一口闷气堵在胸口,难过异常,竟似站不稳一般,脚下一个踉跄。
刘飞扬其实也在不住留意林伟腾的神情,见状忙伸手向他扶去。林伟腾手臂一扬,拍开他的手,说道:“走开,不用你假惺惺!”
刘飞扬顿感尴尬万分,他自是理解林伟腾此时的心情,只是见他神色青白不定,显是体内真气不畅,已有走火入魔征兆。
楚万千显然也发现林伟腾的异样,上前扶着他的手臂,却觉入手有若火烧,灼烫异常急问道:“腾儿快静下心来,抑制心神,引导真气!”
林伟腾所练的是道家武学先天功,高明是极高明,可道家武学多讲究清心无为,最忌心浮气躁,而他毕竟修炼时间尚浅,功力虽是大进,但还没掌握到其中的精髓所在。此番急怒攻心下,真气已走入岔道。林伟腾也知道这点,他不愿在刘飞扬面前示弱,惨然说道:“让师傅费心了,弟子并无大碍。弟子先行告退了。”说着轻易挣脱楚万千的手臂,向他行了一礼,也不望刘飞扬一眼就此出去了。
望着他走出门外,楚万千长叹一声,说道:“腾儿本是豪迈磊落的男子,只因对小依痴心一片,一时急怒攻心,你不要放在心上才好。”
刘飞扬忙道:“楚伯父放心,小侄明白。小侄本与林兄也甚是投契,只是,只是因缘际会下让……”
楚万千道:“你不用说,老夫也看出来,小依对你也是深有情义,老夫就此一个女儿,自然要顾全她的终身幸福。说来小依托付于你,老夫也是放心得下,你可知道老夫为何没有立刻应允你么?”
刘飞扬心下一喜,呐呐道:“伯父可是为了林兄着想?”
楚万千道:“这只是其一。二来是因为教做龙老教主刚刚归天,秦左使等人深感你的恩德,倒甚是有意请你继任教主之位。我身为教中护法,此时把女儿许配给你,难免落人话柄……”
刘飞扬急道:“我并无继任明教教主之意,此番平了明教一场风波,那也是因缘际会,这教主我是万万不想当的。”顿了顿,又接着道:“况且我已是逍遥派的掌门人,又如何兼任明教教主之位,明教众位前辈的好意,我只能心领了。”
楚万千记得薛慕华曾恭称刘飞扬为“掌门师叔”,知他所言不虚。他也是老江湖,没听过“逍遥派”之名,可薛慕华却是大名鼎鼎,已料知这门派隐秘异常,也不开口询问,只是颔首道:“此话倒是有理。秦左使等人不知这点,倒是失策了。对了,许久以来,老夫还不知你家居何处,府上还有何人?”
刘飞扬一怔,忽地想起这古代婚姻大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什么的,楚万千虽对自己极有好感,但还不知自己的身世,也不可能就这样冒冒然把女儿嫁给自己。哎,要不是自己当时为了应付段誉,随口胡诌自己忘了身世,眼下倒可随便编个理由搪塞过去,一时想不出说词心下暗急。
楚万千见他神色有异,也想起初见他之时,他一身破破烂烂的衣着,心中还道他是孤苦无依一人,双亲俱已不在,心中微有歉意,说道:“刘贤侄今日的武功已是江湖绝顶之境,又是一派之尊,那也算光耀门楣了。”他倒是帮刘飞扬揭过这个难题了。
刘飞扬见状也猜到几分他心中所想,面有愧色,道:“前辈缪赞了。”他实在不想再随口胡说了,骗人真是累啊!能不提此事,他也乐的不提。
一时无话,刘飞扬向楚万千告了辞,便推出房去了。
刘飞扬走回所住的房间,却见薛慕华和金善明正在房外,来回度步,显然在等着他回来。刘飞扬问道:“金师妹你们是在等我么?”
金善明道:“废话!”薛慕华早知这位师姑对刘飞扬从来都是这副态度,也已见怪不怪,只是点点了头。
刘飞扬开门把他们迎了进去,问道:“你们有什么事么?”
金善明先道:“听说你向小依父亲提亲了?”
刘飞扬面上一红,已料到是楚依依娇羞地跑回房中,恰巧遇见她,这才把事情向她说了出来。随即点头道:“正是。我与小依东奔西走数月,宋朝女子甚重名节,我与小依又两情相悦,总要给她个名分!”
金善明哼道:“算你还有点良心。”刘飞扬心道:我什么时候没良心了!可是金善明马上面色一变,说道:“但你可有想过,小依九成是师傅的外孙女,而你又是她老人家的师侄,你与她辈分相差一辈,这点恐怕在你们宋朝也是不能成婚的吧?”
薛慕华也说道:“金师叔所言甚是,掌门师叔三思啊。若让外人知道我逍遥派掌门竟和师侄女成婚,我逍遥派那可矣笑天下了!”其实,在擂鼓山时,当苏星河等人知道楚依依竟大有可能便是李沧海的外孙女时,已是隐隐担忧此事。只是当时一来楚依依身份也没最终确定,二来刘飞扬和楚依依还算发乎情,止于礼,倒也没有立刻提出来。逍遥派虽有“逍遥”之名,但于世间这套人伦礼法还是挺看重的。
刘飞扬当场愣在当中,真是一波未平一波未起,他身为现代人的确不把这个师门辈分放在心上,是以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可被他们这么一提,却也实在是个大大的问题。他完全可以不在乎这个狗屁礼法,可其他人未必可以挡得住这千百来压进他们脑髓的思想。而宋朝却正是这种思想观念最重的年代,想必楚依依也只是心潮欢悦下根本没想到这点,恐怕她想到这个时,也是很难接受的。难道自己和她还要来个杨过和小龙女似的惊世之恋么?去他师叔和师侄女,我们又没有血缘关系,为什么不能在一起?想到这里,他大声说道:“谁规定了师叔和师侄女不能成婚?”若说之前刘飞扬想和楚依依在一起,只是单纯出于彼此的爱意,此时刘飞扬更多是出于对这个世俗礼法的反抗,激起了潜在的逆反心理。
薛慕华一惊,呐呐道:“掌门师叔万勿轻言,师叔和师侄女成婚,是有违人伦大德的大忌啊!”
刘飞扬喝道:“师门关系只是后天生成的关系,又非天生注定的关系。别说小依还未能十成肯定是不是李师叔的女儿,便是真确定了,她也没入逍遥派,又怎么算逍遥派弟子,照你这么说,和逍遥派有血缘关系的就是逍遥派弟子,那难道小依父亲楚万千楚前辈也算是逍遥派弟子么?”
一番话说得薛慕华哑口无言,的确李沧海是逍遥派中人,但不能说她的后人也是逍遥派中人。薛慕华也承认刘飞扬说得有理,可是心中还是隐隐觉得还有不妥,只是在他素来对刘飞扬有敬畏之心,在他一番高声严词下却一时想不起来。
金善明说道:“你说得倒是不错,其实在我们高丽这根本不算什么。只是不管小依是不是逍遥派的人,但你其实也知道她定是师傅失散多年的孙女,论辈分她始终比你低了一辈,在你们中原这便是所谓的吧!”
薛慕华蓦然想到,他所顾及的正是此点,忙出声附和。
刘飞扬忽感一阵心烦气躁,猛一拍楠木桌子,厉声喝道:“什么狗屁!我和小依又没有血缘关系,何来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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