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惠妃的语气冷淡，我和胤禩对视一眼，都没有开口。气氛一时有些压抑。惠妃沉默良久，精致的妆容上闪过一丝无奈：“你们兄妹之间打小儿就亲厚，我原不该说什么，可到底也一年大了一年，也该知道避嫌了！”她的目光从我身上移开，重新语重心长的对胤禩说，“你是兄长，又是快要大婚的人了，难道就不知道要替你妹妹打算打算？宫里宫外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们，若真传出什么话儿来，别说我没脸见皇上，便是在卫妹妹那里，我又如何自处呢？！”

卫氏，永远都是胤禩的死穴。我有些担心的看向他，他的目光不知落到了那里，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半晌，才躬身淡淡回道：“儿臣考虑不周，让额娘忧心了。”

惠妃对胤禩的回答似乎也是满意的，又看向我，我也浅笑着躬了身：“娘娘教训的是。”

我把南枝叫进来倒了茶，惠妃轻抿了一口碧螺春，脸色缓和了些，对胤禩笑道：“你有事就先去忙你的，我和凝丫头说几句体己话儿。”胤禩点了点头，半真半假的对我笑道：“别惹额娘生气。”

我突然很想笑，掩饰似的低着头咳嗽了几声，才勉强忍住了，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我才回过头来，对上惠妃复杂的目光，又轻咳了几声，笑道：“娘娘喝茶。”

惠妃示意我在一旁坐下，笑容温和的握住我的手：“你素来身子弱，这一路奔波，身子可还吃得消？”我笑道：“多谢娘娘惦记，凝儿身子已经大好了，不碍得。”

“这就好。”她笑道。又闲话了几句家常，她突然问道：“凝丫头今年有十二了罢？”我笑着点了点头：“是。”“也到了快出阁的年纪了。”我心下微哂，没有说话，惠妃将茶碗放下，“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又有什么难为情的？”

我难为情？我暗暗叹了口气，仍是没有开口。惠妃笑道：“我听皇上的意思，也快要为你指婚了，你心里也该有个准备才是。我也算看着你长大的，自然也盼着你有个好归宿。”

我心头一紧，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滋味，惠妃不是讨厌我，这一点我还是知道的。只是，我到底不是她心目中儿媳的理想人选。

“我若非今儿亲眼看见……”惠妃突然出声打断了我的思绪，却没有把话说完。我有些疑惑的看着她，她轻叹一声，声音里带着说不清的怅然，“你现在还小，什么都不懂，等你长大了才会知道，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送惠妃出门的时候，看见她的几个贴身女官站在不远处，其中并没有眠月。我看着惠妃带着几个人走远，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不见。

又经过了半个月的舟车劳顿，我们终于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科尔沁草原。

蒙古各部族早已做好了迎接康熙的准备，康熙的皇帐富丽堂皇，周围明黄色的幔帐一层一层的围起来，秩序井然、守卫森严自不必说。外层是各皇子、公主、格格的帐篷。这些帐篷和途中临时搭建的那些帐篷远远不同，前面小厅和后面寝室隔开，虽小巧，但却无比精致。科尔沁这片广袤的土地之上，俨然屹立起了一座颇具规模的皇城。

草原上凉风习习，舒适而清爽，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到处都洋溢着一股青草的芬芳。阳光明媚，我微微眯起眼，看着远处奔驰的骏马，和隐约传到耳边的蒙古长调，往日的所有繁芜，好像都消失不见了。

我本来想回去叫上阿圣一起骑马散心，康熙身边的小太监却正巧过来寻我，说康熙已经接见完了各位蒙古亲贵，命我过去，我只得随他一起去了康熙的皇帐。

康熙的心情明显很好，彼时胤祥、保泰、阿圣和珺雅又都在，几个人妙语如珠，逗得他笑得更是开怀。我一心想着要在草原上骑马，哪里能坐得住，过了一会儿，就找借口退了出去。

我想着要让南枝和初六帮我换一件马装，于是兴冲冲的往自己的帐篷里跑。可附近几个帐篷外面看起来几乎都是一样的，看不出区别，我四下张望着，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正想着找个人带路的时候，一座帐篷前的两个身影却让我心里一惊。

胤禩的笑容温和，把一块玉佩放在眠月手心，不知说了几句什么，眠月抬头看着他，笑得柔美异常。两个相对而立的身影，此时看起来竟是如此美好。

我后退几步，突然觉得眼光分外刺眼，刚刚抬手要挡，一个人已经走到了我面前，扶着我转过身：“这样就不会刺眼了。”

我望着面前的舜安颜，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我回头看了一眼胤禩，又重新看向舜安颜，他的浅笑依旧让我觉得温暖，无端的想哭。

“转过来看不见，就不刺眼了。你妹妹也能多开心一会儿？”我抹掉眼角的泪痕，笑得有些嘲讽，“你放心，我现在可以不过去打扰她，可是你最好趁早劝她想开些，因为那个男人，只会是我的！”

说完，我转身要走，舜安颜却拦住了我：“你如果当真这么笃定，那为什么要哭呢？”

他一句话说中我的心事，我有些羞恼的抬头看着他，却在看到他脸上有些颓然的神色之后，咽下了刚到嘴边的话。他轻叹一声，低头在我耳边轻轻地说：“你为八爷难过，可是他都看不到。为什……”

“舜安颜！”如入起来的一声怒喝，舜安颜的话还没说完，胤祯就不知从哪里冲过来，一拳将舜安颜打倒在地。他还要再打，我已经死死拽住了他：“胤祯，你胡闹什么！”

“我胡闹？！”胤祯脸色铁青，攥着我的手腕将我扯过去，指着要起身的舜安颜喝道：“他刚才靠那么近是要做什么？！难道我坏了你们什么好事？！”

“胤祯！”我用力甩开他的手，斥道，“你……”我话还没说完，就看见胤禩和眠月到了跟前，眠月扶着舜安颜，急得眼圈儿有些泛红：“大哥，你没事罢？”舜安颜揉着肿起来的嘴角，冲胤禩行了礼，才笑着安抚眠月：“放心，我没事。”

我察觉到胤禩落在我身上的目光，却没有正视他。我见舜安颜嘴角有血迹，有些抱歉的将帕子递了过去，他伸手正要接，胤祯已经一把抢过去扔到了地上，看我的眼神比刀锋还有凌厉：“郭络罗·尼楚赫！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把你怎么样是不是？！”我气得浑身发抖，抬手想要打过去，却在他有些悲愤的目光下，莫名的下不去手。

“天儿这么好，怎么不去骑马，都在这儿发呆呢？”胤祥的笑声打破僵局，我看到他身旁的阿圣，这才彻底松了口气，阿圣冲我招招手：“凝儿，跟我走，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阿圣什么都没有问，我也什么都没有说，拉着他漫无目的的转了很久，仍是闷闷不乐，天色渐晚，草原上的风也有些凉了，阿圣送我回去的时候，终于忍不住笑道：“我保持这个不敢轻举妄动的表情很久了，再多一秒也装不下去了，你好歹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行不行？”

我几乎笑出声来，可笑过之后心里却仍是不舒服，于是将发生的事三言两语叙述了一遍。说完之后，半天没有听到他说话，我扭头看过去，发现他强忍着怒气，所以脸色十分难看。

“阿圣？”我扯扯他的衣袖，他回过神，扯出一个有些难看的笑容，这时候已经走到了我的帐篷前，我们进了门，初六和南枝迎上来行了礼，初六笑道：“主子，八爷……”“什么八爷！以后少在你主子面前提起来！”阿圣冷冷的打断她，我初六的笑容一时有些苦涩，低下头颤声答道：“奴婢该死，可是八……”

“我说的话你听不懂吗？！”阿圣的怒气终于爆发开来，“你能不能别……”我的话没说完，阿圣眼神一横，连我都吓了一跳，初六抬起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终于哭着跑了出去。南枝来不及福身，便也追着出去了。

我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除了叹气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过了一会儿，看着阿圣的脸色稍微好一些了，才叹道：“你明知道她喜欢你，难道一定要这样？”

“我现在不想说我的事。”他瞥我一眼，“你最好还是先收拾好自己那堆烂摊子！”

我瞪他一眼，狡辩道：“什么烂摊子？我一点儿也不着急，反正胤禩说他会处理的，再说，你不是和他就眠月这件事已经达成同盟了么？有你在，我有什么烂摊子可收拾的？”

阿圣气极反笑：“难为你现在倒是想明白了，那刚才你还哭什么？难怪都说恋爱中的女人都是傻子。是你认定了他就不回头的，否则我为什么去凑那个热闹？你要是一开始就依着我，还会有今天？可你中了邪了，什么都听不进去，所以就算我现在想改变主意，你也不可能会配合！”

“配合什么？依着你，什么四爷、十四爷，你看着谁都比他好，可你怎么不想想，我甚至都不能容忍老公纳妾，难道我自己倒要去给老四做小老婆？”

“现在我说的不是他们！”阿圣反驳道，“别说你自己不能容忍，我也不可能看你受这种窝囊气。我现在说的人选是现成的，只要你答应，这件事就交给我处理，我保证，那个人不仅会对你好，你也不用和其他什么女人共侍一夫。”

我皱眉看着他：“你说的该不会是……”

“舜安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