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这个世界怎么看?”
莫里亚蒂用一种晦涩的音调问道。
所有仆从、侍者早已静悄悄退出了这间采光良好的房间。早晨的阳光透过明净的窗户照射进来, 将红木的茶桌分为两半。
莫里亚蒂隐在阴影里。
看得出来他想营造一种令人放松的舒适氛围。
通过一晚上以及白天的验证,琴酒发现这个虚拟的世界并不“虚假”。
在诺亚方舟的注视以外,它以一种合乎寻常的方式运行着。
就比如说现在“莫里亚蒂”的行动方式, 这不是出于游戏对于“玩家”的优待,而是他由某种特殊的理由驱使。
什么人才能得到“犯罪界的拿破仑”如此“平等”的对待?或者说,莫里亚蒂想从“路德维希.海因里希”这里获得什么?
琴酒缓慢地眨了眨眼:“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对桌的人发出了一声极为失礼的咂舌声:“海因里希——我的朋友。”
“我还以为你会再有趣一些呢?”
他张开双臂,身体前倾。
“是新门的生活将你的棱角磨灭了吗?你不想和我说点什么吗,老兄?”
“阴沟里流淌着黄金、阳光下行走着血蛭——面对这样的世界, 你不想对我说点什么吗?”
莫里亚蒂用一张蛊惑的音调咏叹。
“——My politi(我的政治家)?”
这位犯罪的天才,将短短两个单词,以一种富有**的抑扬顿挫的语调唱出。
…Politi?
琴酒挑眉。
莫里亚蒂果然是一个多变的家伙,短短几句话里,从正攵治/犯到老兄(Buddy)、再到政治家。
透露的信息量巨大。
十九世纪末的英国乃至世界都是一个不断变幻、充满契机的舞台。英国在维多利亚时代到达鼎盛的“日不落”,但在此时已经开始显露颓势。
第一次工业革命后。原本的锐进者们在坐拥了无可匹敌的财富后,逐渐变得保守, 英国的垄断地位随着时间而丧失。
在这种情况下, 帝国主|义者更是激进的鼓吹殖民扩张,而他们的对内高喊的“阶级和平”显然没有能够分配好国内的面包与牛奶。
富裕者更富裕,贫穷者更贫穷。
莫里亚蒂刚才的一段话便改自1835年托克维尔的论断:“污秽的阴沟里泛出了最伟大的溪流,肥沃了整个世界;肮脏的下水道里流出了最纯正的金子……”
莫里亚蒂会看托尔维克并不奇怪,因为他本就是那种博览群书的家伙,只是他会对托尔维克感兴趣才让琴酒感到奇怪。
毕竟莫里亚蒂对于“社会与个人关系”的态度显而易见,他还以为这家伙比起托尔维克,更会喜欢莫斯卡、米歇尔斯那样的……或者干脆他平等的看不起所有人的论调。
“呃……”
莫里亚蒂饶有兴味地看着路德维希.海因里希发出一个毫无意义的音节。
他耐心地等待着, 目光停留在那家伙肩头的发辫上。
那种泛着丝绸般光泽的铂金色, 很容易就让他联想起阿哈尔捷金马那种浅金的美丽皮毛, 并且眼前的人也如同阿哈尔捷金马一样, 潜藏着爆发力与力量。
琴酒垂眸。
...
十九世纪末,位于欧洲中部的是二元君主联邦制的德意志第二帝国。
国内旷日持久的进行着俾斯麦的文化斗争策略,当时的社会民主党借着这股东风悄无声息的发展壮大。1878年十月,国会通过的社会党人法一度让社会民主党的生存环境急剧缩小。
这个时间点,加上拉克的本名与莫里亚蒂几次变幻的称呼。
他心中有了一些计较,试探性地露出一个锋锐的笑容:“怎么会,我只是没有想到远在伦敦的莫里亚蒂教授也会关注到这些事情?”
莫里亚蒂向后靠上软枕,双手交叠放在腹前。
琴酒心里叹息一声。
猜对了。
虚拟世界为拉克自动生成的身份是流亡在外,惨遭英国扣押的德意志社会民主党人。
优秀的政治家通常都是优秀的演说家,莫里亚蒂感受着身后的软枕,准备好聆听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辞。
“我没有什么想说的。”
出乎莫里亚蒂预料的是,铂金发色的男人垂下眼帘,神色淡淡。
“您找我恐怕不是为了听这个吧?”
房间内安静几秒钟。
就在琴酒浑身绷紧,准备随时跃起的时候,对面的人忽然抚掌大笑。
“那我该是为了什么呢,海因里希先生?”
琴酒抬眼。
“玛伊塔街的巷子,又有一位可悲的女士死于他人之手。”
他淡淡陈述自己前来的路上搜集到的情报。
后世记载下,这起案件与上一起杀人案的间隔不足一小时,它们都被归结在一个卷宗中——直至百年后仍然悬而未决的,“开膛手杰克连环杀人案”。
“那位开膛手是你的人?他出了什么问题?”
莫里亚蒂看着那双银灰色的双眼冷静地注视着他。
他在宽帽的阴影下挑眉:“不错。”
犯罪界的拿破仑站起身,他手拄宝石手杖,居高临下:“海因里希先生,俾斯麦在排挤你们社会民主党人,国会虽然没有明面上拒绝你们的议员,但是针对你们的法典很显然将会三年通过一次。三皇的盟约岌岌可危。”
“那又与他何干?”
琴酒皱眉。
开膛手杰克怎么也无法和这些产生联系,除非……
琴酒悚然一惊。
“啊,海因里希先生真是敏锐。”
“不错,开膛手的身体里,流淌着那位‘解放者’的热血。”
琴酒:“……”
琴酒:“?”
他愣住了。
历史上的能被称呼为“解放者”人有许多,但是顺着莫里亚蒂的口吻,他指的只有一个人——于1881年遭受刺杀身亡的“亚历山大二世”。
如果顺着德意志的时间线,那么此时在位的仍然是亚历山大二世,但是这样的话,与开膛手的时间线又无法对上了。
那答案只有一个,诺亚方舟在无意识间将事件混杂了起来——也许是他的关注根本没有投放到这里的缘故,说不定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伦敦世界的某个角落,产生了这样一场对话。
亚历山大二世的继位者亚历山大三世吸取前任的教训,遏制社会自由化浪潮,加强君主□□,俄国国内对于他的统治方式早已经颇有微词,莫里亚蒂大约是想借助开膛手的这一半血脉,搞一些大事件。
但是琴酒对于这些毫无兴趣。
他只表露出一系列震惊、愤怒、若有所思的反应。
最后沉默地向莫里亚蒂点头:“你的条件……?”
莫里亚蒂轻声笑了起来。
“Buddy(密友),”他潇洒地挥挥手,“实际上他已经脱离我的掌控了,唯有我的杀人命令他还会稍作理会。”
这位“拿破仑”毫不羞耻地承认了自己的“失误”——是不是“失误”还要待定。
“我已经在今日的《周末时报》上发布了我的命令,Jackey一定会执行。捕获他、驯服他……他就是你的了,My Bu
ddy.”
琴酒感觉到一股注视投射在自己身上。
“不过还请小心——还请尽快——”莫里亚蒂用一种悠长的语调说道,“盯上他的猎者,可不止你一人……”
莫里亚蒂唱着奇怪的旋律,悠悠然拉开房门,又“碰”地关上。
于是琴酒被恭敬地请出了新门监狱。
......
...
此时已经接近正午。
温暖的阳光与清新的空气笼罩在周围,琴酒提着一满满箱子纸币,怀里揣着黑暗帝王办的假证站在新门街与老贝利街的拐角处。
“……。”
一张旧报打着旋儿从他的脚边转转悠悠飘过。
琴酒有些无语。
如果不是游戏世界……
算了,和游戏世界讲什么逻辑。
他木然举起手,拦下了一辆马车。
“贝克街221B。”
如果想看开膛手杰克的卷宗,比起警局,他更愿意去福尔摩斯那里。
……
...
“笃笃笃。”
提着黑色皮箱的男人礼貌地敲响了房门。
“您是……?”
开门者疑惑地问道。
她有些警惕。
毕竟这个年代,身为一位现在独自在家的女士,还是需要防备来历不明的男性。
更何况虽然眼前人极为俊美,但是身材高大修长,不难看出宽松风衣下,一定有着极具力量感的肉體。
“我是夏洛克的朋友。”
琴酒面不改色。
“啊,真是不巧,他去了德文郡……”
哈德森太太略显放松了一些,遗憾地说。
德文郡?
琴酒微微闭眼。
一个眨眼的功夫,哈德森太太看着重新睁开的银灰色眼眸,微微红了脸颊。
“不好意思,现在是几号?”
她听到男人问。
“呃……9月31日。”
9月31日与德文郡。
琴酒了然,是达尔莫特的案子——巴斯克维尔的猎犬。
哈德森太太看到那位自我介绍为“海因里希”的先生恍然地说:“啊,他临时有委托?”
“啊?”
“夏洛克和我约了见面——他是前两天才走的吧?是昨天还是今早?”
哈德森太太的心完全放了下来。
福尔摩斯走的急,外界并不能及时知道他的动向。他的朋友扑了个空很正常,她的肩膀放松下来。
“是的,是昨天早上。”
“您有什么口信或者信件需要我转交给他吗?”哈德森太太问道。
“不,实际上没有什么。”
海因里希先生欠身:“我只是与他约定前来拿走一份卷宗——您知道的,最近闹得不可开交的开膛手案件。”
“啊!竟然是那个吗?!”
哈德森太太让开位置,好让琴酒进来。
她领着铂金发色的男人走上二楼的书房。
“实际上,昨天夜里已经有人来翻看过这份卷宗了——”
“哦?是谁?”
琴酒不动声色的问道。
“是福尔摩斯的小朋友们。”哈德森太太捂嘴轻笑,“很有收获的离开了。”
琴酒了然。
果然是江户川柯南一行人。
看来诺亚方舟就跟在伦敦的世界里,否则据他所知,工藤优作一开始的剧本应该是玩家和福尔摩斯一同破案。
诺亚方舟为了增加游戏难度,将福尔摩斯调离了贝克街,这下那群家伙要自
己破案了。
琴酒推开书房的门,映入眼帘的就是极为复古的红木书架和试验台上乱七八糟的玻璃器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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