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那一刻我忘记了这里是禁地,准备偷偷跟着他进去瞧瞧。
“我说过不可以来这里,这么快就忘了?”
我转过身,对上绯弥那隐含怒气的双眼。
“你好奇可以,但是请注意你的身份,这里不是你可以来的地方。”
我一怔。
突然想起他那一次说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哦,那我现在就回去。”
刚走出几步,他就跟了上来:“我送你。”
一路的沉默使本就冰冷的空气似乎又下降了不少,我打了个寒颤,将脖子缩低了些。斗篷边沿的绒毛摩挲着颈间的肌`肤,呼出的热气凝结成霜,绒毛间又增添了几分冰寒。
绯弥突然停住脚步,我诧异地看他。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手将我的帽檐又拉低了一些,又替我系好斗篷的带子。
“好些了么?”
我点点头。
他将我送到我的房间门口,似乎也不准备离开。
“时间不早了,该休息了,殿下晚安。”
“也不请我进去坐坐?”绯弥笑得阴气森森,我意识到危险即将来临。
我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殿下说什么话呢,这是您的地方,你想坐就坐,只是现在已经很晚了,我想睡觉了。”
“你很困?”依旧是面无表情。
我点点头,其实只是有些不想看到他而已,不知原因。
他一把捉住我的手:“你要是很困的话,我们来运动运动就不困了。”
“这……啊!”话还未说完,他就将我一把打横抱起,扔在了**,我全身抽搐,他顺势压了下来。
“我好久没抱你了。”他将头埋在我的颈间,均匀的呼吸摩挲着颈间的肌`肤,有些痒。
“殿下,不要这样。”我努力使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虽然我的下颚已经开始发颤。
他此时却出奇地温柔:“你违抗了我的命令,就应该受到惩罚。不过你放心,这一次我会很温柔,不会弄疼你的。”说完,他的唇就压了下来。
夜微凉,月色渐隐,只是窗台上那朵不知名的花,散发着淡淡的光晕。
馥郁的芬芳溢满口腔,带着淡淡的酒香,舌尖被温柔地含住轻轻地吸吮,从未有过的颤栗袭遍全身。
然而令人恐惧的是,这种感觉并不陌生。
我的身体顿时僵硬。
用力合上牙关,绯弥的喉间传来一身闷哼,顿时整个口腔被铁锈味所占据。
下颚突然被用力捏住,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看到的是绯弥那双布满阴霾的眼。
“你咬我?”
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不知道为什么,我怕这个人,非常怕。
“从没有人敢拒绝我,你居然咬我?”
我此刻的心情很复杂。
恐惧,但更多的是愤怒。
恐惧的是前几日他的粗暴对待。
然而愤怒的却是看到这张脸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
我本应跟他没有什么交集,记忆当中也从未出现过这么一个人,却好像跟他纠葛了已经千万年。
他不应该这样跟我说话,是他对不起我!
被脑中突然冒出的念头吓了一跳,明明他刚带我来的时候就已经讲过我的前世和他之间的事,可不知为什么会觉得不真实,但冥冥中的纠葛又好像真的存在。
头痛欲裂。
捏住下颚的手突然松开,萦绕在耳边的是他有些担忧的声音:“怎么了?”
烦乱的思绪强占了理智,像是打了无数个死结的线头,怎么也理不清。
我用力抓扯着自己的头发,好像那就是那些打了死结的线头,理不清,就只好扯断它!
“你干什么?!”他的声音隐含怒气。
手腕被握住,他的手像是钢铁焊铸的钳,腕骨在他的大力钳制下像要碎裂一般地疼痛。
头很痛,我将头抬起,用后脑用力撞向床铺,可枕头太过绵软,要炸裂一般的疼痛依然持续吞噬着我的理智。
“你放开我!放开我!!”我嘶哑着声音喊叫,音调拔高,像是被禁锢的鹰类发出的尖啸悲鸣。
他将我的双手压在身体两侧,用膝盖压住,双手捧起我的脸,与我额头相贴,触感冰凉,却有温热的气息呼在鼻尖,带着馥郁的芬芳,令人神醉。
“雪,你怎么了?你睁开眼睛,睁开眼睛看着我!”
灼热的**浸出眼眶,漫过耳际,没入两鬓,我使劲摇头,声音嘶哑无力:“不要!不要!你放我走,你放我走!我难受,我看到你的脸……我难受……”
他的动作僵住,呼吸离我很近,我喘息着慢慢平静下来。
“你在发烧。”过了好久,他的声音再次响起,温柔,却让人颤栗。
我还是不敢睁开眼睛,好像这样的温柔,依然只是假象,就像很久以前……
很久以前……
没有清晰的记忆,又是那种令人窒息的疼痛,我剧烈地喘息,睁开双眼用力地看着他:“你让我走!”
他的身体僵住,看着我的双眼空洞得令人胆寒。
隔了好久,他才敛去脸上空洞的表情,下了床,背对我立在床前。
“明天一早,我会安排人送你离开。”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那一瞬间,我感觉到的,是前所未有的释然。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明明之前是自己大吵大闹想要离开,到真正离开的时候,却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舍不得。
绯弥没有挽留,也许他并不想我留在这里。他说我的前世是他的爱人,不过那毕竟是前世的事,对他来说,虽然没有隔世,但也过去了很多年,这一次他之所以找到我,也许并不是因为爱,而是为了弥补前世对我的亏欠。
我也不是那种厚脸皮人,自然不会因为自己有那么一丁点的舍不得就去要求留下,再者我本就不属于这里,迟早都是要离开的。
来送我离开的是一个看起来不过人类女子十□□岁的少女,名叫小沫,一双看着我的丹凤眼里多少流露出了一些鄙夷之色,我知道她会怎么想我,但不想多做解释,因为我跟她应该不会有什么交际,多余的解释只会欲盖弥彰,使那些本就看不起你的人,对你更加鄙夷。
从慕雪宫出来,是苍茫的冰天雪地,雾气氤氲,看不清前方的路。
“我只能送你到下山的路,这是主上的吩咐。”小沫说着,没有看我,语气也是不冷不热。
我点了点头。
说不失落是假的,就算是素昧平生,也不至于冷淡成这样,况且,他说我前世还是他的爱人,就打算这么把我扔在这危机四伏的寒冰山不管了。
等小沫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中,我又重新朝着慕雪宫的方向走去。
母亲说,只要绕过慕雪宫一路北行,就可以找到沧雪宫。即使找不到沧雪宫,四大邪神发现有人闯入沧雪宫的地界也依然会出来。
这里离沧雪宫显然还有一段路程要走,还好身上有母亲给我的寒蚕雪衣,所以不至于太冷。
通往沧雪宫的路比想象中的崎岖。
天色渐晚,我看到慕雪宫已经远远被我抛在了身后。
可是再回过头来看看面前的路,我踌躇了。
闭上眼,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我吞了口唾沫,睁开眼,踏出了第一步。
路很窄,只容一人通过。
一边是布满积雪的崖壁,另一边是被浓雾填满的深渊,稍有不慎,便会跌落至深渊,粉身碎骨。
我小心翼翼一步步前行,尽量使身体贴着崖壁,根本不敢看脚下那望不见底的深渊。后背的衣服已经被融化的雪水浸湿,虽然每一步都是小心翼翼,可踩在绵软的雪上却依然让人胆战心惊。
突然脚下一滑,边沿的一簇雪滚落至深渊,心跳几乎停止,看着滚落的雪,好像落下去的就是自己一般,于是不敢再挪动一步,我靠着崖壁闭着眼小心翼翼地调整呼吸。
看了看依附着崖壁望不到尽头的路,我深深叹息。
路还很长,停在这里,即使有寒蚕雪衣,也迟早会被冻死的吧。
等我准备再次迈步的时候,才发现一件更加恶寒的事——后背融化的雪水凝结成冰,衣服和崖壁紧紧粘在一起,使我就这么贴在崖壁上动弹不得。
挂在天边摇摇欲坠的太阳隐在浓雾之后,就像一个摆设,丝毫不能给予半点温暖,我抱着膝盖蹲在原地,崖壁上还黏着我脱下来的外套和黏着外套的寒蚕雪衣,扯了好久依然扯不下来,于是我只好把心一横,只穿着薄衫再次上路。
突然起了风,太阳躲到云层之后,凛冽的寒风穿透单薄的衣衫,刺入骨髓。皮肤像人用刀子划过一刀又一刀,我用力搓着双臂,希望可以取得一点温暖。
眼前的路就像是没有尽头,双脚只能机械地前行,无法控制似的。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只着了一身薄衫的我,全身的血液似乎已经冻结,感觉到力量也在一点一点地流失。
前方的路被雾气所吞噬,放眼望去,周围已经被这刚落下的夜色晕染了一层浅蓝,更显得冰寒。
突然一声尖啸的鸣叫声划破苍穹,抬眼望去,四只体型庞大的飞禽盘旋在上空,一声一声的尖啸似要将苍穹撕裂,眨眼的功夫又隐入了高耸入云的山峰之后,渐渐的,鸣叫声也消失了,我继续前行。
刚走没几步,突然感觉整个大地都开始颤抖,头顶上的雪扑簌簌掉落,砸了一身,有些灌入衣领,冰冷刺骨。
我再次将身体紧紧贴向身后的崖壁,双手胡乱抓着,希望可以抓住得以稳定身型的东西。但抓下来的只是崖壁上堆积的雪。
脚步跄踉着,身体根本无法保持平衡,一脚踩空,整个人随着不断下坠的雪一起堕入布满浓雾的深渊之中。
身体不断下坠,却好似永远也坠不到底,耳边是呼啸的寒风,刺得耳膜生疼。
下坠不知持续了多久,腰间突然一紧,一根泛着银光的锁链从上空垂下,温柔地缚住我的腰。
但身体并没有停止下坠,只是速度慢了许多,像是漂浮在空中悠然坠落的雪片。落地时双脚稳稳着地,那根锁链倏地收回。
又是几声鸣叫划破苍穹,抬头时,我看到那几只飞禽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高空。
这时我才开始观察四周的境况,辽阔的冰原像一座巨大的望不到尽头的囚笼,浓雾连同整个冰原被夜色浸染成深蓝色。
本就对寒冰山的地形不熟悉,加上突然的坠落,更是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
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一只,赤脚走在雪地里的感觉刺骨得锥心。
不知走了多久,身后突然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响,似有人踏雪而来,脚步很轻却很纷乱。
那声音离我越来越近,如果是人的话,应该会不少。
但是,如果不是人的话……
我慢慢转过身,在看清眼前的生物后,骇得我跄踉着后退了好几步——眼前并列着三只狼型怪物,通体银白,额上有坚硬弯曲的角,体积要比狼大上数倍。
曾经老槐树跟我讲过很多寒冰山上的妖物,眼前这个应该是叫做雪云兽。
雪云兽,非人异族饲养的魔兽。体大且善搏斗,喜食活物,习性与狼无异,只是体积大得惊人,堪比犀牛。
莫非我这一掉,掉到非人异族的地界上来了?
母亲说,实在无力抵抗的时候也要护好心脏。
但是如果是这三只要吃我的话,估计一只咬我一口,我就连骨头渣儿都不剩了。
我在心里乞求上苍,这三只不是要吃我。
可是,它们的眼神却在说:他们很饿。
我一步步后退,它们一步步紧逼,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一绊,整个人跌坐在了雪地里。这才看清绊倒我的东西,正是我那只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的鞋子。
我真的很想哭。
我胡乱蹬着两腿后退,那三只魔兽又向我靠近了些。
我抬头望苍天——天已经黑了,没有月亮的夜里,星星显得特别亮,此时就好像在对我微笑,对我招手。
难道天要亡我?
我曾听人说,人死了,就会化作天上的一颗星,永远守护着自己最爱的那个人。我现在很想说一声:“星星们,等等我就来陪你们了。”
我挣扎着往后缩,虽然我知道,这样做根本就是徒劳。但我仍不死心,直到撑在雪地里的双手完全失去直觉。
我想这样也好,冻僵了再被这几只撕了吃,或许不会那么痛。
胡思乱想之际,一只雪云兽已将我扑倒在雪地中。
插入书签
展开全部内容